“!”黑影也是一惊,下意识想要摆脱他的动作,然而十七抓得极紧,柔软的脸颊肉擦着他的肩,一个劲的跺脚,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住他了一样。
那一瞬间黑影的背僵直无比,好在术法能避免身边人看清自己的脸,他刚想质问十七,就听见十七开口:“啊……吓死我了,怎么搞的呀,路上有石头……”
黑影猛地甩开他的手臂。
慌乱如火焰蔓延,烧得妖手足无措,脚步也快了些,好像碰见了什么洪水猛兽,连自己原本打算干什么都忘记了。
十七悄悄勾起唇角。
就这么七拐八拐,居然很快出了西殿的地盘,到最后黑影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可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小美人看向站在角落里盯着自己的黑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意犹未尽地弯着眼:“谢谢你,我明天傍晚再来找你玩怎么样?就在之前的亭子里碰面罢?”
黑影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邪祟鲜红的衣摆被凄寒的宫灯照得发青发粉,他一点不介意自己说不说话、如何对他,脚步如山精野鬼,俏皮极了。
……倒像是真的期待下一次的见面一样。
黑影在心中冷笑。
-
回去之后。
雪鸾已经知道今日妖皇找十七过去的事情了。
他将人亲昵地搂在怀中,询问妖皇有没有做什么。
十七摸着手腕上的玉镯,选择将事情都隐瞒了下来:“没什么,就是喝了几杯茶,谈谈天。”
雪鸾有些怀疑。
“真的没什么。干嘛非得把人想的这么坏?”
“好罢。”
雪鸾也只好放下这件事。
他变回大狐狸将十七圈在床上,蓬松的尾巴扫来扫去,又强迫十七用上狐狸毛做的新枕头,把他按在上面拱,搞得脑袋晕乎乎,身上一股子狐狸味。
十七受不了,抱住他的大脑袋催促睡觉,心中有些不耐烦雪鸾的粘人。
雪鸾用湿-漉-漉的鼻尖拱他,本想睡,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今日是一个人回来的?”
十七一怔,随即面不改色摸了摸狐狸脑袋:“怎么了?”
“你去哪了?”雪鸾问。
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二者的呼吸声,在这微妙的静默中,十七心中咯噔一下。
“……没去哪呀。”美人垂目轻轻说:“四周随便逛了逛,铜花台真大,走了半天都没尽头。”
雪鸾紧接着又说:“你带回来的那盏宫灯不像是这边的。”
“是吗?我随手捡的。”
多疑的狐狸看着他。
十七头皮发麻,亲了亲他的鼻尖,低声:“这里我就认识你一个,你是在怀疑我吗?”
雪鸾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可是他们都知道我是你的呀,你这么厉害,他们也不敢碰我罢?”
雪鸾一哂:“若是别人也就算了,但那是你。”
因为是你,所以我知道你的魅力与本事。
“可谁对我好我就喜欢谁,这里谁对我最好?”
“当然是我。”
“那就是了。”
十七仍然面不改色,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已见过最好看的狐狸,为何还要从那一堆挫冬瓜里选点不好的?人域有句诗你读过么?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那是写给配偶的……”
他的脸贴着狐狸的毛脸,蹭了蹭。
狐狸的耳朵动了动,敏锐捕捉到了“配偶”两个字,立马转移了注意力,有些羞涩地请教:“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见过最好的便看不上次的了。”
“后面又写的什么?”狐狸问。
其实十七也不爱读那些书,他只记得这两句——后面已经记不清了。
两个半文盲靠在一起大眼瞪小眼,十七瞎编了一句:“嗯……白毛狐狸爪子长,又白又胖又漂亮。”
雪鸾:“……是这么写的吗?”
十七:“是。”
雪鸾:“……”
就在他以为雪鸾不认可这个答案,打算辩解的时候,这只狐妖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下了脑袋:“……也是写给配偶的么?”
又开始了。
又开始害羞了。
好好好。
十七眯着眼,忽而笑了:“当然。”歪着脑袋和他咬耳朵:“……夫君。”
气流拂过耳廓,触发了敏锐的听觉。
雪鸾一下子跳了起来。
这一跳将十七吓到,下意识就往后退了点,生怕这大狐狸踩到自己。
听人传话终究比不过近在耳边,雪鸾在床上控制不住追着尾巴转了两圈,又回过头俯视他:“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十七见状松了口气,单手撑起脑袋,上挑的眉眼如桃花柔润:“夫君。”
雪鸾脑袋一抽,又将他扑倒在身下,兴奋地鸣叫着。
直到十七感觉头晕目眩。
“……真好听。”雪鸾的眼睛亮晶晶的:“以后你就叫我夫君,就用刚刚的叫法。”
他用吻疯狂地拱着身下的人,满脑子都是那一句“夫君”,其他无论什么都抛之脑后,好像一个孩童得到了一件玩具,幼稚又好笑。还逼着十七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直到不耐烦后推他的脸——这时才躺下。
躺下后也不老实。
九枝连盏灯上的火苗随着微风摇晃,火光婆娑,照亮了眉眼。窗外是妖域最常见的般若花,幽幽清香飘进心房。
几片花瓣随着风落下,飘零入水,明日会有惜花的女妖将其捞起晒干,或做香包,或做花茶,无论如何,总归都是留住这份美好的一种方式。
十七身上伏着狐狸,脑袋枕着狐毛枕头,听他痴痴呆呆地说话,昏昏欲睡。
众生总是容易如此,不知世间多种苦,只知一时之间心中所想偏要得到……即使强求。
这只残忍狡猾的狐狸居然带上了些许憧憬与单纯。
他还在回味十七随口的那几句不值钱的话,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最后仍然克制不住心中的兴奋与喜悦。
十七已经有些困了,搂着狐狸脖子半合上眼,然而这时,他却听到了狐狸说话的声音。
“以后……”
十七睁开眼,但没动。
狐狸像是在许诺,又像是在许愿。
“以后……我做妖皇,爱妃便做我的王后罢。”他轻轻又愉快地说:“任凭你嚣张跋扈,我也许你万千宠爱……我们每日都能这样躺着,直到天道倾颓、寿命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