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余磕头:“既然已经被发现,无论主上怎么罚我都无话可说,唯有一点,那人留不得!”
裴慎仍然很淡定。
上位者之所以是上位者,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们的处事成熟、果断、干脆精确,裴慎虽然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他是个很聪明的人,而且——一切几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回想着方才听到的屋顶上传来的踩踏声:“你还算聪明,知道避着人来,但有一点你搞错了。”
他起身,走下座来,窗户照进的阳光被他欣长的身影遮住,又随着他的移动恢复了原样。
裴慎走到松余的面前,垂着眼道:“我的事,不是你该管的,他的手段也远不止用石头砸人,我知道的远比你们以为的更多,若你还想活命,就不要招惹他——别让我为难,别不要命,嗯?”
松余愣了:“主上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被他魇住了。”裴慎冷冷道:“蠢货,回去治治你的梦魇。”
松余还没有听懂,忽然,他想到了自从第一次见到十七真容之后回去晚上做的那几个梦——阴暗、昏沉,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是又似粘腻香甜的暖玉,轻轻飘飘勾进人的肺腑。
每次从梦中醒来,他都会有好长一段时间头昏脑涨,但松余将其全部归罪于自己意志不坚定,并且由此更觉得那艳鬼似的美人可怕,不断加深了自己要将他赶走的想法。
他从来没想到过自己是被魇住了——直到刚刚。
松余回过神来,脸色苍白急匆匆道:“如此妖孽,主上怎么还能让他留在自己身侧?!当处死才好!而且他是那种东西……”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咔咔”的出气声。
裴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横眼而过:“……不要乱说话。”
阵阵寒气填充整个室内,阳光也无法驱赶走那样的冷意,人心跟着沉到了底,如坠冰窖。
松余的背被无形的压力压弯,肩上好像扛了千钧的石头,脸色更加苍白了。
裴慎依然面无表情。
他的声音轻轻的,如同害怕扰人清梦一样:“我看得很明白。这次是你的错,但看在以往情分,我不杀你;不过……若他要杀你,我绝不拦。”
一个是下属,一个是情-人,十七虽然有些任性的错处,但还未曾主动害过人,即使他有些身份上的不便,也不是任人欺负的理由。
……更何况,松余的心思裴慎已经看出来了。
看着瘫坐在地的下属,他垂眼提醒:“……他也不是你能惦记的人。”
松余哑口无言。
裴慎已经做到了作为主上的提醒,他会保护十七,不会再允许十七被别人伤害,更不会允许别人惦记自己的东西。
一张被折叠过的纸张被塞进松余的手里,一片阴影中,松余抬头:“去关中道,直到你清醒了为止。”
-
夜雨潇潇。
十余个黑衣人执刀站在雨中,皆是默不作声。地上,猩红的血液顺着地势流淌,裴慎撑着伞站在一侧,淡漠地看着这些人因为失血过多死去。
雨水缠绕着血腥味沾湿衣裳,他仰头,叹息一声。
“燕家今天派来的死士都在这里了。”一个蒙着面的下属站在他旁边禀报:“是丢到乱葬岗,还是送回去?”
“扔到乱葬岗罢。”裴慎淡淡道:“麻烦。”
下属应了一声。
人已经处理完毕,他厌烦地往廊下走去。
那天之后不久,燕涣从剩下的半截布条中敏锐猜出十七在裴慎这里,只是一时不敢肯定,所以派出死士探查情况,今日他们将这些人全部杀掉,明日燕涣便能肯定消息的准确性——但裴慎不在乎,他有把握将十七留在身边,谁也不能抢走。
谁知没过多久,一份书信就送到了他的手上。
是燕家的。
来的可真快。
裴慎看都没看,直接点燃,灰烬融入雨水之中,很快就一点痕迹也不剩。
他哼着歌迈着步子来到书房内,一边吩咐人去准备给十七明天要喝的小甜水,一边漫不经心指挥下属:“再来就再杀,不必给他们留面子,人家这是挑衅我们啊,当然要给他们点好看的瞧瞧,各位,不要让我丢面子?”
众人自然是没意见,跟在裴慎手下做事的人,没几个是没杀过人的,更别说这次杀的是燕家人——他们早就想这么做了。
“遵命!”
裴慎轻笑一声:“那便都退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