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两点左右,姚佩兰听到许昊然的车回来了,她连忙迎上去,看到一同过来的还有穿着白大褂的王院长,顿时喜出望外,殷勤招呼。
“辛苦王院长您还跑一趟。”
“没事儿,正好我也担心斯年,就过来看看他。”
王院长一个人上了楼,许昊然识趣地留在楼下,和姚佩兰一起仰头,听着二楼的动静,直到书房门打开又合上,二人总算松了口气。
姚佩兰握住许昊然的手,由衷地道:“这次算阿姨欠你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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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斯年跟王院长的关系算不上亲密,至少肯定比不上他跟许昊然,但他在王院长面前很放松。
王院长其实不是个热爱网上冲浪的人,但她这几天一直在关注热搜,关注跟宋斯年相关的一切言论,越关注就越担心。
今天之前,她已经给宋斯年打了两个电话,请宋斯年去她办公室聊聊,哪怕不做催眠,纯聊天也行,宋斯年一直拖延。
现在,俩人还是面对面坐下了。
宋斯年满不在乎地说:“我又不是第一次上热搜,早就习惯了。”
王院长笑笑,不置可否:“不是很久没头痛过了么,这次头痛是在什么情境下?”
宋斯年:“没什么特别的。”
王院长:“回忆一下吧。”
宋斯年蹙着眉,仔细翻捡近来的琐碎日常,缓缓道:“我小说第一卷的细纲已经列好了,正常情况下,正文不会写得特别卡,但我心里烦躁,注意力不集中,就算勉强坐在书桌前面,思维也会发散到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主角穿了什么衣服,跟谁谁谁说了什么话,懵头懵脑地写下来,过后一复盘,一个字都用不了,那天就是这种情况,我索性放下纸笔,想要看个电影,或者看几页书,看不下去,就刷了会儿手机,当天晚上开始头疼,疼个一时的话其实我也能忍,但是这次的疼像个开关,隔几个小时就疼一下,一疼一两个小时,就……有点困扰。”
王院长:“那为什么还是不肯去医院呢?”
觉得麻烦。
没精力。
不想做除了写作以外的任何事。
可写作又写不好。
王院长看宋斯年抿着唇不回答,只笑笑,仿佛不经意地问:“你刷手机都刷了些什么?”
宋斯年抿唇抿得更深了,王院长也不催促,喝了两口茶,慢慢等,过了好一会儿,宋斯年才艰难地开口:“刷到我跟韩策那个综艺的截图了,我不看视频的,一刷到视频,我就会划走,但是文字和图片偶尔会停留一下,那个帖子言辞没有过激,也没有辱骂我,相反,发帖的博主是个心理学博士,引用各种各样的专业知识分析我的表情、神态和动作,最终得出结论:我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对韩策的吸引力,于是刻意勾引他,拿捏他,看到他为我,那个博主的原话是,高傲者低下头颅,我其实十分得意。”
王院长问道:“那你真的得意吗?”
宋斯年眼神里带着迟疑:“我不知道,我本来觉得自己没有,但那个博主分析得很专业。”
王院长:“她不了解你的童年、成长背景,也不了解你的性格,你的困扰,这样的‘专业’是不是太过武断了?我是全球top10院校的心理学博士,头衔肯定比她长,这些都是虚的,我就不说了,但我几十年的临床经验是真的吧?那博主敢在我面前说她是专业的吗?”
宋斯年莞尔:“那肯定不敢,她一个在读博士,哪能跟您相提并论啊。”
王院长认真地说:“那我可以告诉你,你不止没有得意,其实还很愧疚,网暴事实上对你的心理造成了很深的伤害,不是只有攻击辱骂才叫网暴,歪曲事实和恶意解读同样也是网暴,正常人都会因网暴而抑郁,更何况是你这种曾经生过心理疾病的人,所以你才会失眠少食,头痛频发。”
宋斯年默认。
王院长:“不肯来医院是因为你觉得网暴对韩策的伤害更大,让他失去得更多,他都没对你诉说委屈,你就没资格委屈,但事实不是这样的,每个人在意的东西不同,承受能力不同,你觉得难受,那就是难受,完全可以理解,并且跟韩策无关。”
宋斯年想开口说点什么,喉头发涩,怕出口就是哽咽,索性闭了嘴。
王院长建议宋斯年断网一段时间,调养调养身心,宋斯年不肯:“我还要工作。”
王院长起身,准备离开,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宋斯年,那眼神中有关怀、有理解,唯独没有审视,她用一种长者关怀晚辈的语气说:“斯年,你已经有抑郁的症状了,如果不控制,恐怕很难再写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