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她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绍安?”
宋识轻喊出声。
可回应她的,只有苍茫风雪。
“阿识,你不要命了?捡那符箓做什么?”
宋纪提着衣袍跑过来把她拉走,所幸有惊无险,便又忍不住唠叨:“幸好梅天梁半路滑倒,你要是出了意外,让娘怎么办?不过倒也奇怪,这会儿风雪怎么这么大,冻得我都要说不出话了。”
说完,他又打了个哆嗦。
宋识鼻尖一酸,眼角滚落一滴泪,“二哥,我好像看到绍安了。”
宋纪神色微变,妹妹得知秦夷简的死讯后一直郁郁寡欢,一家人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这次大哥出事,她忽然振作许多,帮着剖析线索,出谋划策,本以为她至少能放下一点,没想到还是……
他叹了口气,安慰道:“好了,别胡思乱想了,虽是天降异象,但也不至于这般邪乎,外头冷,你先去马车上避一避。”
芙蕖香气弥漫在风雪里,宋识越发笃定自己没看错,她默然片刻,举起手中的符箓,“我还看到了方涟,我去拿符箓,就是不想看着方涟被折磨得魂飞魄散。”
宋纪想起刚刚梅天梁的异常,后背陡生寒意。
因为那张黄符已被血污染红大半,而上面的血迹,还未干涸。
“该死!你们全都该死!”
突如其来的怒喝扰乱了宋纪的思绪,回头一看,梅天梁举着刀挥砍过来,他眉峰一凛,把妹妹推到身后。
忽地,一支箭矢急啸飞过,斩断风雪,正中梅天梁手臂。
环首刀应声而落,宋识的目光在箭矢上停留许久,这样熟悉的箭法,令她本就纷乱的心绪忽而生出一刹混沌。
“罗群已然招供,梅天梁,你还不速速认罪,从实招来?”
杨鼎飞身上前,左腿一扫踢飞地上的环首刀,又回身抬脚踢在梅天梁的膝弯上,提刑司吏卒登时上前将其按跪在地。
风雪骤停,少倾,天色也恢复如常。
宋识看得很清楚,他们没有一个人持弓拿箭,而当她再去看梅天梁时,他手臂上的箭矢已消失不见。
就连方涟,也不见了踪影。
从天降异象到方涟现身,从一闪而过的绯色衣袍再到那支消失不见的箭矢,今日种种,处处都透着古怪,她看着手中符箓思虑半晌,脑中忽而生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世间也许真的存在鬼神。
……
“认罪?本官何罪之有?”
梅天梁几近癫狂,捂着胳膊撞开抓他的吏卒,歇斯底里地吼道。
杨鼎把状纸在他眼前铺开,“证据确凿,休再狡辩。”
事情已然败露,梅天梁又气又怕,冲过去想把状纸撕个稀碎。
杨鼎收起状纸,抬脚踹在他的腰腹上,命令身旁的吏卒:“把人带进去,宪使要即刻开审。”
梅天梁被两名吏卒抓住胳膊猛地拽起,他恍然明白,原来从一开始徐巩就在给他下套,他的眼神骤然凶狠,“在朝为官者哪个不私征杂税?哪个不搜刮民财?凭什么只拿我一人开刀!徐巩,别忘了你我都听命于……”
但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眼睛盯住人群中的某处。
宋识察觉异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可周围的人实在太多,她无法确定梅天梁究竟看到了什么。
“是,贪盗库银是我所为,与宋鉴毫无关系。”
梅天梁忽然改口,宋识眉心一皱,更加确定人群中有着让他忌惮的人,而这个人也必定和库银案的幕后推手有关。
“我为一己私利,强逼书吏伪造假账,就连刘运使也被我糊弄过去,本来一切天衣无缝,可宋鉴偏要彻查到底,我只能利诱方涟模仿他的笔迹,把所有罪名推到他的身上,这些罗群也知道,还是他出的主意。”
说着说着,梅天梁忽然放声大笑,“宋鉴坏我好事,毁我官途,我只恨没有早点把事情做绝,这样还能多个垫背的。”
“梅天梁,你再敢多说一句!”宋纪怒从心起,抡起拳头砸向梅天梁的脑袋。
梅天梁斜咧着嘴角,脸上分不清是哭是笑,他吐出一口血水,似是心有不甘,指着人群高声喊道:“贪墨之罪我今日认下又如何?我不过也是替人……”
说至此处,梅天梁突然歪斜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