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不约而同聚集到了教室门口,同时最后一个女生把灯关了,背着一个斜挎包慢悠悠离开教室。
许衿记得这个女生是女老师提到过的班长。
他们对这所学校一无所知,而她就是眼下最好的捷径。
他跟了上去,身后的几人还是没有任何要交流的意思,只在背后不紧不慢,完全看不出任何“合伙开挂”的影子。
这所学校给高三单独安排了一栋楼,但具体来说是将什么废弃的教学楼征用了,整个高三的人数也只够塞满两楼。前几个班在楼下,而他们现在所处的高三九班就在第二层,上下学是要爬一层楼的。
旧教学楼楼梯间很窄,大概只有四五个人并排上下楼那么点宽。可能是每层楼建得有点低的原因,这小小空间显得极为压抑,每下一层台阶都能用余光看到上面的那楼,真正意义上的感觉天都要塌了,怪不得现在弃用改建了新的。
一路下楼,除了常年不打扫结的蜘蛛网,墙上最多的就是一幅一幅画。
这些画应该是当初废弃前贴的,它们经过了岁月的磨砺,有的失去了一角,有的被恶意涂鸦,更多的则是长期与空气接触,成分早就氧化,失去了原有的生机。灰尘附着在上面,画面更加灰败。
许衿猜想它们应该是学校征集的活动作品,但校方的经费紧张,估计还是没能舍得给它们订画框,最后索性直接贴了上去。
然而谢雨对它们展现了极大的兴趣,她两步并作一步,把沿途的画作都看了一遍,囫囵吞枣,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一路下来,她先所有人到达了底楼,甚至班长都还在楼梯上。
谢雨紧盯着最后一幅画,她突然恍惚出声:“原来这些画是按照时间顺序排的啊,那最底下这一幅就是最早的。”
跟在班长后面的许衿明显看到她抖了抖身子,脚步慢了下来。
楼梯间里的画还有一个共同特点,许衿看向它们的右下角。
不知道是校方安排还是作者要求,每幅画的作者都是如出一辙的佚名。
居然没一个作者愿意展示自己的真实姓名。
谢雨这么一说许衿也意识到“佚名”下方的作画时间也是随着楼梯的位置而改变的,每看见一副新的画作就离现在所处的时间更远一点。
最久远的一幅是三年前的九月画的,具体日期被擦花了。
“是《神曲》。”有人语气沉重道。
许衿回头,原来是『梦魇』,他不知道何时已经挤了过来,在身后幽幽凝视着这幅画。
“但丁的那个?”许衿曾经拜读过这三部曲。
他看向画作,第一眼,血腥暴力,作者大面积使用了红与黑来造成视觉冲击,哪怕画面早已蒙上了灰,仍给人带来尖锐的不安感。画面上的主体淹没在环境色中,很难让人一眼看出作者想要表达的情感。
不过许衿不是专业的,只能说是从外行的角度来评价它。
“嗯,作者画的就是《神曲》里的第一部分——‘地狱’,”他兴许是对艺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梦魇』看向许衿的目光缓和了许多,没有一开始那么冰冷了,“但作者只画了第九层地狱,当然,也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一层,尽管整个画面都是红黑色,也能看出中间是魔鬼正在惩罚极恶的‘罪人’。”
谢雨见少年真有两把刷子,乖乖退后把最近的位置让了出来。
她读书的时候不认真,更不会主动看书,有时候还会被一些朋友嘲笑。
在专业领域选手面前她不稀罕班门弄斧。
果不其然,许衿经过仔细辨认后还真看出来了中间的黑影是魔鬼,那也就是说这一大片红色的块面是“冰湖”,封印着湖中罪人们的灵魂。
『梦魇』也不和谢雨客气,上前一步,一反原先的兴致缺缺,和许衿肩并着肩,侃侃而谈:“但你也知道原诗中的‘罪人’指的是什么吧,我怀疑这学校……”
“你别和他走得太近。”一股蛮力把刚获得绝佳观赏位的『梦魇』扯开,易往语气不善,看许衿的眼神活像陌生人,态度比他们初见的时候还恶劣。
『梦魇』被打断了尤其不爽,他捂着肩膀痛呼一声,愤然道:“靠!你一智障能不能自己一边玩泥巴去!你他/妈还记得但丁这号人物不,还不让我跟人家聊!”
“错,”易往笑着摇摇头,刚才的冷漠又消失不见,“第一,智障是不能成为榜一的。”
“第二,不是你不能和许衿聊,是你不能找许衿。”
谢雨此刻内心汹涌澎湃:易往居然还记得许衿的名字,这就是天要亡许衿也!
太岁头上动土,当诛!
许衿想法很简单,他觉得这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如他所料,下一秒,『梦魇』猛地退后一步,他警惕地看向笑脸盈盈的易往,试探性地问:“……你现在都想起来了?”
“理论上来说,该想起来的都想起来了。”易往这么说。
许衿忍不住问:“那不该想的呢?”
“也想起了点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