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辈说,下雨天会带来坏运气。那个年代下雨影响作物生长,连夜赶着搭雨棚,搬粮食的事情常有,吸收了潮气东西还容易发霉,提到下雨天联想到的总是阴郁愁闷没个好词。桑枝以前也不喜欢下雨天,她感受不到文人墨客在雨天如潮水泛滥的灵感,只能感觉到雨天带来的黏腻和生活上的诸多麻烦。
不过今夜虽然淋了雨,湿了鞋,她却意外觉得下雨天还不错。具体是什么原因,又好像说不上来。
沈竹沥在“御景湾”的这处别墅很大,以前他们没正式组乐队之前,三五好友碰头聊音乐,办音乐party,编曲子什么都在这里,时间闹晚了就留下休息,最关键是独栋晚上声音搞得大也不怕影响别人。冷调装修风格,摆放了各式乐器,从架子鼓、键盘到立式架麦兜一应齐全,还有独立的录音棚以及写歌室,可是随时当做音乐创作工作室来用。
所以沈竹沥这里的客房准备非常齐全,从房间到换洗睡衣,一次性洗漱用具全部都有。叶青叶橘来的时候,就是准备在这里留宿,过完周末再回去。看桑枝进门时候样子跟落水小孔雀似的,叶青心疼得催着快点去冲个热水澡别感冒。陈立忻和阿楠也态度一致,嗷嗷叫让她别见外。
陈立忻还热心提示,“你就当这是你自己家,别那么拘束。”
他“非常不见外”、“自信热情的语气”让桑枝觉得,这里更像是他家。
叶橘拉着她手就说要带去2楼冲个热水澡。
桑枝看出来了,大家都很不见外。
当时只有沈竹沥一个人跟她差不多,身上免不了湿哒哒的。可是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刚进门在门口换鞋,又一个人进屋默默收拾她的猫还有她的猫粮。
桑枝觉得他有点可怜,怎么都没有人让他冲个热水澡。
她不好意思在继续留在一楼当焦点人物,由着叶橘把他往楼上拽,两个人一前一后爬了几层楼梯的时候,桑枝脚步一顿,视线向沈竹沥的方向移动。
沈竹沥从沙发上拿了一个超级大的软垫,把两小只从纸盒里拎出来放在上面。屋里其他人才发现家里来了两个小家伙,都围过去好奇地看。
感受到她的目光,他侧头往她的方向看,乌黑的短发也不擦开,凌乱地透露着不羁。
叶橘这才看见楼下的小猫咪,“哇”了一声,好奇地扒着栏杆往那边看,“枝枝,你带回来的?”
桑枝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冲着沈竹沥无声比了一个口型,“你也去冲个澡。”
说完做贼似的收回目光,头也不回跑上楼,一串噔噔噔的脚步声甩在后面。
叶橘回神追在后面喊,“你慢点,上去右转!”
沈竹沥望着已然无人的楼梯口,脑中闪回刚刚的画面,头一偏唇角扯出一抹淡笑。
*
桑枝一口气冲到二楼,跑得猛了点,心跳和气息都不稳。
热水淋在身上的那一刻,平静才逐渐回归身体,花洒源源不断流出温热的水流,一会儿工夫浴室内水雾氤氲,少女曼妙的身姿隔着白雾烟云在眼前一晃……
她洗好下楼的时候,下面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个超级大的蛋糕,上面写着中秋、福气满满一些字,还画着一个漂亮的Q版嫦娥,看起来很有食欲。
叶青在蛋糕上兴致勃勃插蜡烛,叶橘在边上帮忙布置餐桌背景,时不时让他让一下再让一下。
叶青被她烦得跳脚,“你哪那么多事。”
叶橘比他声音还大,“你挡着我插花了,一会儿拍照没有花不、好、看!”
沈竹沥他们几个窝在沙发上聊天,他手搭在陈立忻肩上,不知道聊到什么了,肩膀笑得一颤一颤地,长腿疏疏懒懒交叠伸直放着。三个人只有阿楠一个是正襟危坐。
桑枝视线落在中间最高的人身上,不知道是自然干的还是吹干,他头发现在丰盈蓬松,跟刚才湿发的时候相比,少了几分邪魅却多了几分少年感。
听到脚步声,E人陈立忻率先摇着胳膊叫她,“小桑枝,今晚有蛋糕吃。”
像是在诱惑小孩,今晚有糖啊,有果冻、夹心饼干,还有蛋糕喲?
桑枝只好努力地配合他惊喜了一下,“哇,好大的蛋糕啊。”
闻声,沈竹沥也侧过头,目光掠过桑枝的时候微微一滞,又不动声色地挪开。
她头发没有完全吹干,怕大伙儿等着不敢磨蹭太久,只吹到发尾不滴水就出来了。
一头乌亮浓厚的头发又长又直齐肩披下,刚被水汽熏蒸过的皮肤白嫩光滑,脸上因为清爽舒畅的沐浴泛着红润,气色看起来比在路边躲雨的时候好了很多。
见桑枝下楼,大伙儿边招呼着上菜吃团圆饭。
没有掌厨的,却也饿不死有钱的。
他们点了不少外卖,高档菜肴震桌,外面小吃,甜品,水果围了一圈,正中央居然还开了一个热锅烫鸳鸯火锅。
大家也都饿了,热气腾腾的美食刚摆上桌,没消一会儿功夫就被大快朵颐得消灭掉一半。
几个男的吃的没一半就开始喝酒,酒一到气氛就到,人的话就会变多。
久违的叶唐僧强势回归,“好久不见啊枝枝,在学校学习忙吗?怎么你们家司机今天没来接你?那会儿等的着急吧?”
桑枝嚼着一串羊肉串仰头看着他酒精作用下通红的脸,只捡了最后一个问题淡淡地回:“我们学校门口超市老板娘挺热心的,让我进她超市等,我看了会儿书,也不着急。”
叶橘问,“是潼湖便利店那个老板娘吗?”
桑枝点头,“就是她,临走我不好意思空手,买了几样吃得,谁知道她还倒送了我不少东西。”
“猫也是她送的?”
“那不是。”
桑枝又把怎么从公交车站遇到猫,又捡到猫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中间提到那个无赖老头的时候她一句话带了过去,目光向沈竹沥的方向掠去。
他全程话不怎么多,偶尔有人问他什么会说两句,吃东西的口味很重,一口就要蘸很多辣酱,桑枝看着都觉得疼,他却没什么表情,连口水都不就,很能吃辣的样子。听到桑枝略过没提那老头踢猫那些事,他也没什么反应,下了盘毛肚进了红锅,手上动作都没停。
桑枝暗暗松了口气,本来担心她刻意跳过那岔不提,沈竹沥会不会不高兴,毕竟最后还是靠他解围。不然的话,桑枝不知道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当时看那个架势,但凡真碰那个老头一下,她这会儿都得在警察局里解释不清。不过转念一想,他肯定不至于这么小气会计较这些。
外面的雨势又起,打在屋檐上噼啪作响,桌上饭菜香味扑鼻,满足感拉升到顶格,每个人心情都挺不错。
叶唐僧又开了一瓶啤酒,阿楠摆手说不要了,陈立忻杯子里还有不少,他倒也不客气,哗啦一下给沈竹沥倒掉大半瓶,自己留了三分之一,末了摇了摇被倒空的玻璃瓶,失忆似的以为都是自己干掉的,对着酒瓶咯咯笑了两下。
桑枝顶了顶叶橘的胳膊,“你要不要控制一下你哥。”
叶橘眼皮都没抬一下,“晚期,凡人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