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盘上代表傀位置的光点已全数熄灭,而测灵仪的指针却蓦地开始不停狂乱地摇摆,公输仪神色一沉,急忙取出身份玉牌,想要联络郁离子确认此时秘境内的情况,然而无论他怎样尝试将灵力和神识注入,玉牌都没被激起任何响应。
施天白这时也意识到了问题,彻底收起了轻松的神态:“难道在这里不能使用灵力?”他说着,掏出张传讯符,双手一捻,符纸上的箓纹倏忽随之亮起,却只是微微闪烁了几遭,便又马上黯淡了下去,符纸也在这瞬间化为了飞灰,随着流荡的雾气飘远。
两人对视了眼,公输仪道:“大概不是灵力的原因——我觉得是这里环境的问题。”
两人于是试着往四下探行,却全未看见这雾与月以外的任何景色,浓雾仿佛无边无际,而中天的圆月又始终遥不可即,走着走着,施天白突然停住脚步,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嗯,”公输仪拧眉,抬眼望向虚空,随着雾气的来去,他耳畔渐渐越来越分明地回响起一种偌大,舒缓,而富有韵律的…
海的潮汐声……
而施天白在这时忽然神色一喜:“快看——前面的雾散了!”
***
兰因的冷汗此时正在成珠地往下滴落,不同于其他人仍尚未觉察,兰因却是早早就感知到了夜行鬼车那对他明显歹意的觊觎眼神,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就毫无抵抗之力!
兰因只能默念着宣虞的名字,一遍遍徒劳地往玉牌里输送着灵力,被帝流浆纯□□气浸润的灵流也因此在他的奇经八脉间更快地流转,仿佛清凉潺湲的溪涧,淙淙积蓄入他的丹田之中,渐渐汇成一泓汩汩的泉眼,使那处被宣虞藏起的幼苗不仅迅速抽出了新芽,还又向上探生出了寸许长的一截!
——兰因竟在这关头阴差阳错地突破到了炼气第五层!
这一刹那,他身周庞然裹卷起纯粹的青绿色灵流漩涡,同他结契与共的花镜则又蓦地亮起了灵光,随即,便见自那镜面间,蜿蜒伸出了双手臂,操纵着缠在其上的妖藤天蓼,飞绞向夜行鬼车正朝着兰因方向探望的那一众头颈!
鬼车瞬间被扼住了半数的脖颈,暴发出连串凄厉恐怖的唳叫声!
——嘤!!
楚明烆狼狈地匍倒在地上,周身的重伤几乎使他痛得快要晕厥过去——蓬莱怎会毫不顾及弟子的安危,在这种时候还不赶来救援?!
楚明烆一边吐血,一边恼恨得咬牙切齿,却根本来不及仔细思索了——他这方的修士已一哄而上,结果竟没能拖住夜行鬼车一息!楚明烆眼睁睁地看着夜行鬼车那几只被他射伤的头发狂地扇动着翅膀击飞了这些妨碍,张大了鸟喙直取向自己!
——那一双双还在往下滴血的血红鬼瞳几乎已近在咫尺,楚明烆心神剧荡,瞳孔应激地缩紧,却根本伤重到移动不了分毫!
——嘤!!无数粗硕的藤蔓在这时忽然自后方暴起,夜行鬼车半数脖颈几乎要被藤蔓拧断,不由愤怒而痛苦地挣抟起来,原本袭向楚明烆的那些头、翅也都再顾不得他,蓦地调转了方向与妖藤天蓼缠斗在一起!
妖藤天蓼的藤蔓瞬间即被成片地扯断,挣脱了束缚的鬼车鸟一怒冲天,九只喙同时贪婪地张开,直直朝着兰因俯冲下来!
到了这一刻,兰因发现自己居然未觉多少恐惧,他的灵力正源源不绝地注入花镜,神识也与之相连,那双缠满妖藤天蓼的手臂随着他意念挥动,织起了落网,兜头套向夜行鬼车!
而钟纨则趁着这时机,慌忙奔向了楚明烆,想要帮他给伤口止血,却被楚明烆一把拂开:“药…”他艰难地吐字:“我…怀…里……药…瓶……”
钟纨连忙依言帮他取出了怀中揣的那只药瓶,然而当倒出其中的丹药,看清上面所呈现的丹纹时,钟纨不由一愣:“这不是用来治病的伤药……”
楚明烆这时却已强撑着力气支起了一边的手肘,劈手夺过了钟纨手中的药瓶,钟纨来不及阻止,竟眼睁睁地看着他将里头的丹药全都一股脑地倒进了嘴里!
楚明烆随即拄着剑站了起来——夜行鬼车这时仍在妖藤天蓼的重重圈套中费力地挣扎,楚明烆已被药性激得通红的凤眸冷冷锁定着它,接着一跃而起,双手高举起剑——他那剑身竟呼啸着燎烧起了赤红的烈焰!
赤焰如一道长虹轰然贯过夜行鬼车的身体,炽烈的凤凰之火使它全身皆熊熊灼烧起来,夜行鬼车爆发出濒死的哀鸣,而楚明烆也在这一击后脱力地从半空坠落直下。
兰因也不由大汗淋漓地瘫倒在了地上,钟纨急忙跑过去扶住他:“兰因,你没事吧?!”
兰因摇头,忽然,警惕地侧耳:“什么声音?”
——在将鬼车鸟彻底烧为灰埃后,凤凰赤焰也已熄灭,月夜再度恢复了黑暗和静谧,便使那如雨声般无所不在的窸窣异响更加显现出来。
围到楚明烆身周检查他伤势的几个修士也倏忽变色道:“又有妖兽过来了!好多!还有我们绝对对付不了的大家伙!”
几乎是瞬间,他们便背起楚明烆,决意:“快走!”
——轰隆隆!地面却在此时轰然开裂,一条足有七八丈长而尾末有歧的巨蛇霍然自地底钻出,带起滔天的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