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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心魔如影(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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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虞果如之前所说,只在外间待了旬日,便又要前往寒冰洞天闭关——得知消息的人都以为他必然是在境界提升后欲要进一步寻求巩固突破,却无人能想到,分明是这次历劫使宣虞体内的优昙婆罗已被催生至花期,迫得他不得不自断经脉以求活路。

兰因这回也作为侍药童子跟随宣虞和施钩玄进入到了这寒冰洞天中——这里乃是蓬莱山地下天然形成的一处终古寒冰洞群,洞口虽只有丈方,入内却极为幽广深邃,繁复曲折的洞腔由冰雪覆盖,又为黑暗笼罩,兰因举着夜明珠亦步亦趋跟在宣虞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周遭,夜明珠的一点光晕照在剔透的冰间,在各处照映出了无数个兰因的倒影。

他在这半年里身形明显抽条了许多,变得落落有致。脸颊的婴儿肥虽未全褪,却愈发显得瘦削,分明勾勒出精致的骨相,而肌肤像周遭的雪一样冷白,却又仿佛独晕着一层淡淡的柔光,眼型大而圆,在眼角微微上挑,目光流盼间,有不意流露的冷昳。

清晰看见这样的自己,兰因目光有一瞬的停顿,他不安地抿了抿唇,错开视线时,正听见施钩玄问宣虞:“韩灵雨供出来的那人查得怎样了?我听说是江朝颐手底下的执事?——所以是江家派人来杀你?”

“那人被移交到丹哥手里没多久,就找机会自杀了,”宣虞平静地道:“不过我想如果是江朝颐,无需用这种弄巧成拙的方法。而且我也觉得江家并不清楚我中毒的事。”

“这就是关键:知道你身中优昙婆罗的,除了我们几个,就该只剩下那设计给你下毒的人——所以辛夷这毒到底来自于哪儿?到底是谁交给的她?——当初那助辛夷与人私通逃婚的侍女也是刚被我们抓住就直接服毒自尽,她肯定也有问题!那幕后想害你的人已在暗中一再地出手,我们却对对方的身份毫无头绪…”施钩玄皱眉:“如果这边实在查不到线索,我便抽空去游仙楼碰碰运气。”

“那地方虽说最初由江氏控制,但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早已和各大世家、各方的黑白势力都结成复杂的利益关系,现在连江朝歌都不能做主,”宣虞淡淡道:“水深得很,你去了估计也查不到什么。”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去看看,”施钩玄自哂一笑:“不只是为你——我生母…其实就是游仙楼出身。”

宣虞闻言,轻轻睇了他眼,看不出情绪。

施钩玄说出来后,反倒像是松了口气:“就像你说的,很多世家都会暗中从游仙楼订购炉鼎…我生母这种身份绝不是光彩的事,所以我从知事起便对那地方避讳不已,但近来不知怎地,我经常会做一些有关过去的梦,反复梦见施家那些人、辛夷、甚至还有我以为自己早就淡忘了的生母…我觉得很不安,像是被无法摆脱的阴影始终萦绕着,如果不能解决,恐怕这些早晚会成为我的心魔。”

听见“心魔”,兰因握着夜明珠的手一紧,然而他还待想听下去,宣虞和施钩玄却已相继停下了脚步。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汪洋的不冻湖,黑澈澈的湖水正裹着无数细碎的白沙急湍地流动,与粼粼的波光一齐熠熠闪烁,使这仿佛无垠的湖面看上去,就如天上那流转的银河。

兰因被慑住了,而宣虞已在他恍神之际走入了水中,兰因眼睁睁看着他身影彻底入水,而他消失的地方,水域的中心,忽然卷起澎湃的漩涡!

兰因觉得眼前水流的模样异常眼熟,施钩玄看出他的异样,便对他解释:“这里是一片‘若水’,宣无虞常年闭关修炼之地——当初剑仙也是在若水之中领悟了无上的剑法。”

兰因喃喃重复,像是第一次听闻这个词:“若水?”

“嗯,”施钩玄道:“若水并不是平常的海水,看见那些闪烁着的白沙一样的光点了吗?据说它们乃是星星的碎光,来自‘归墟’——我们走到这里其实已经无限下到深海,而在海的最深处,有一个无底的洞,仙籍里将它称为‘归墟’,若水便是从其中流涌出来。”

“你应该知道,我们此方世界与仙界的联系已经断绝,修士永远无法再飞升成神——但还有一种极为隐秘的传说,认为修士的飞升之路并未完全被阻断,因为归墟实际上就联通着深海和真正的天汉,也就是神秘的‘星界’,但可惜,即便是当世修为最高的大能剑仙,也无法穿越,甚至靠近真正的归墟。”

而这时,剧烈翻搅着的若水忽然流速减慢,兰因眼看着冰从湖底渐渐蔓延上来,将整片水域冻结成了寒冰!

施钩玄神色一震,沉声道:“走吧。”

那被冰冻的漩涡成了助他们下行的阶梯,兰因跟着他一直往下走,夜明珠的光很快变得微薄,因为越往深的水域,那些灿白的光点便越浩瀚,几乎照彻了冰层。

而宣虞,就微蹙着眉躺在这冰层漩涡的最底部,他下丹田内的冰蓝色寒丹正在源源不绝地向外输送着灵力,冻住了他的周身,使他的衣物、身体都变得剔透,兰因甚至因此可以清楚看到他体内暗红色的血脉,而有一种淡淡的青绿色光晕,正盘曲地寄生在那血脉经络上,一直围拢到他的心间,甚至已在梢头结出了一朵朵的花苞,最靠近的一朵苞头近乎钻进了他的心窍。

施钩玄小心地将银针插进覆冰,护住宣虞心脉,深吸了口气道:“你准备好了吗?来吧。”

宣虞默然垂眼,寒冰色的金丹流转愈快,冰蓝的灵力开始沿着经脉暴走,所过之处,经脉一寸寸地断开!

无边的血色在水底漫开……

***

“——啊!”

兰因痛苦地惊叫了声,从梦中,宣虞经脉寸断的场景里惊醒了过来。

从那天亲眼所见这场景起,这一幕就一直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兰因抹了把眼睛,像是想要抹去那浓稠的血色,平复了好久,心跳才渐渐平缓下来。

所幸讲台上的公冶先生一向不怎么理会学生在他的课上小差,根本没注意到兰因,仍兀自讲得投入,倒是邻座的宋文期被他这突然一声惊叫吓了一跳,狐疑地问:“你最近怎么回事?不是说要发奋图强的吗?怎么还天天在课上睡起觉来了……”

兰因不好意思道:“我这些天晚上都没怎么休息,”又转头小声问钟纨:“快要考试了,这两天能不能把你课上的笔记借给我抄下?”

钟纨的腕子已经悬在一个地方好久了,落下的墨渍都在课本上晕开了一片,闻言,才激灵一下醒过神来,看着自己笔下那些完全不知所云的语句,钟纨尴尬地道:“我方才也不小心打了会儿盹,有些大概没有记上。”

宋文期惊讶:“你也?!”要知道,他和钟纨同学近一年,从没见她在学业上有过任何懈怠。

兰因看着她近日愈发苍白憔悴的脸色和眼下浓重的青黑:“神秀居士的病还没好转吗?”

“不是因为爹爹,”钟纨笔尖一顿:“是我一直连番地做噩梦,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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