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虞将桌上一碟绿豆糕递给他:“你饿不饿?”
兰因点点头,开心地接过来,靠着他,小口地咬着,一边吃,还一边对着宣虞露出甜笑。
议事堂渐渐安静了下来,江朝彻和薛长老都不再呛声,郁离子看着兰因,眉头深深地皱起。
宣虞这才抬起眼:“吵完了?”
薛长老面色仍极难看,江朝彻却马上若无其事地嬉笑着接道:“师兄你别生气啊!我只是替思清、思勉和薛长老的爱徒约了个切磋的时间、地点!到时候欢迎师兄也来看热闹啊!”
宣虞懒得纠正他这称呼,朝公输仪等人点点头道:“既然可以谈了——那你们中的谁,先将月上女庙那天经历的所有事再复述一遍。”
……
后面的事,兰因便都不记得了——他先前运动灵力过后,便觉身体的经脉,尤其下腹处,又流淌过热乎乎的感觉,全身都变得乏力,这时倚靠着宣虞的臂膀,心神放松之下,连咬糕的动作都开始变得迟缓,渐渐地,竟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失去了意识。再睁开眼时,竟发现自己正躺在宣虞屋中的榻上,而他正坐在对面的灯下,阅读着玉简。
兰因揉了揉眼睛,爬起来:“我们回来了?”
宣虞没回应,还是在一旁换着冰鉴的鹦哥听见,笑着告诉他:“我可是听丹哥说了,你居然在议事堂的众目暌睽下睡着了!还是被丹哥给抱回来的!”她拿指甲划了下兰因的脸:“羞不羞呀!”
“呀!”兰因果然脸红了,凑过去,偷偷地抬眼觑着宣虞:“你在看什么呀?”
“一些有关木灵体的记载,”宣虞阖上玉简,垂眼看向兰因:“听说你今天炼药了?”
“嗯!”兰因开心地用力点点头,说起这个,眼睛都在闪闪发光:“钟纨教宁师兄他们的时候,我在旁边听了一遍,就自然地学会了,比他们学得都快,而且钟纨说,我比施长老还要厉害呢!”
宣虞轻笑了声,隔着中衣,手指来回摩娑着兰因的心口:“不是说,心窍一开,人都会变聪明的吗?嗯?你这是怎么回事?”
兰因听不出他话里暗藏的讽刺,还满心以为宣虞这是在夸奖自己,他自觉第一次被宣虞夸奖聪明,羞涩地笑起来,都不再好意思抬眼看他了。
宣虞收回手,声音也在那一瞬变得冷淡:“我和你说过,别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你体质的特别,仅此一次——再有下回,我只能让施钩玄先封住你一部分关穴。”
兰因眨眨眼睛,不明白他情绪怎么突然改变,凑过脸来:“你今天不开心吗?”
“看了一整天的狗咬狗,”宣虞冷笑:“烦都要烦死了。”
“哦,”兰因似懂非懂地应道:“施长老和宁师兄也都说他们不是好人。”
宣虞有些意外他这话:“你说的‘他们’是谁?”
兰因咬着唇,眼神闪烁起来,直到宣虞又问了一遍,才支支唔唔地回答:“就是……朝颐长老和她弟弟。”
说完,兰因便一眨不眨地观察起宣虞的表情,他还记得宣虞带自己到赏花夜宴那晚,和朝颐在宴间表现出来的亲昵,也记得自己刚来蓬莱的时候,偷听到宋姑姑背后同人议论过的,宗主虽把自己带了回来,却不闻不问,而朝颐仙子并不喜欢自己,仙子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任的“宗主夫人”,所以绝不能让自己在她手底下太好过……
兰因无比害怕自己方才所说的话会引来宣虞的反感,却又同时控制不住地想要和他倾诉自己的恐惧:“宁师兄说,她师父会抓木灵体割肉炼丹……而且,之前…她,她还教人…不让我吃饭……饿着干活……”
兰因说着说着,才发现自己哭了,还在一边哭一边发着抖,涟涟的泪水打湿了他终于被养出一点软肉的脸颊,被宣虞用拇指一一地抹去。
“真可怜,”兰因哭得一抽一抽的,眼前被还在不断涌出的泪水模糊,只能听见宣虞轻轻地、近乎怜悯地说——他的心情又仿佛在说出这句话时变得极好了,兰因感受着他难得真正耐心、温柔地慢慢拍着自己的背,擦去自己的眼泪,而语气充满愉悦地感叹:“可真是个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