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下着绵密的小雨,关掉闹钟以后晏清还是继续在被窝里缩着。过了几分钟她挣扎着起来,将床头柜上的历史书抓进被窝,就这样侧躺着开始背书。但是每读几分钟,眼皮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合上,等再睁开眼时已经过去五分钟。这样反复几次之后,晏清任由书打开摊在枕头旁,然后直接昏睡过去。
最后一次醒来是准备出门上班的妈妈推开房门喊醒了她:“怎么还没起床?早饭给你留在锅里了。我要去上班,你别再睡着了啊没人叫你了,你爸出差今天不回来。”晏清答应着,努力撑着上半身坐起来。
学生时代的困大概是地狱般的体验,每天都没有睡饱觉,周末虽然会补觉,但完全补不回平时缺失的睡眠。上课十分困乏又必须强打精神支棱着眼皮简直是一种折磨。笔下的字迹歪歪扭扭渐渐难以辨识,下课后还得去找同学重抄笔记。令人忍不住想人生一辈子,睡眠都不能得到满足还有什么意思?
晏清端出锅里的蒸蛋和牛奶放到餐桌上,早饭吃着吃着就一头栽进了碗里。昨晚睡得太晚。还不是物理题太难解,到底为什么会有那些不一样的受力啊。
晏清出门坐公交的时候外面还在下雨,上车以后她一手提着伞一手紧紧抓住吊环,目光穿过人群缝隙看着前方车窗上雨水快速蜿蜒的痕迹,那痕迹很快又被雨刷抹成分散的水雾。
晏清的身体随着公交车转弯加速减速而左摇右晃,眼睛只是麻木地盯着车窗,脑袋里空空如也,清晨从睡梦中挣扎出来的困倦和迷蒙还在持续着。雨水,车灯,树叶掠过车窗。红灯,车流,急转弯。站牌,停车,车厢更加拥挤,嗯等等,上来的学生里有张熟悉的面孔。
知瑜费力地往车厢后面挤,却在靠近后车门的地方被轻轻拽住胳膊拉了过去。匆忙抬头,撞入眼帘的是晏清清冷的面容,跟平时不一样的是,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细边眼镜。
“吓我一跳。”
“今天怎么坐公交啦?”
“下雨不太好骑车。”
“你姐姐呢?”
“为什么老这么关心我姐的事,你暗恋她?”
“我暗恋你。”
“……”
被噎住的知瑜选择换一个话题: “之前没见过你戴眼镜。”
“实不相瞒,眼镜昨天才配好。我视力稍微有点差,但是之前坐前排不影响看黑板。最近月考成绩出来调整座位我不是坐在后面了,有点看不清黑板。”
哦原来是这样。知瑜点点头表示了解。晏清稍稍低头看了看今天知瑜的装扮,两侧的编发在脑后扎成小结,校服外套里穿着针织毛衫,在这朦胧的秋日早晨里看起来柔软温暖。
再一次急刹之后,晏清鼻梁上的眼镜又下滑了几厘米,她感到不太舒服很想把眼镜扶正,奈何一手握着扶手一手提着伞,有点腾不开手。
“可以帮我推一下眼镜吗?要滑掉了。”
逼仄的空间里知瑜艰难地想要抬手,但是手肘似乎不得不撞到别人身上。晏清说着“算了没事,肩膀借我一下。”顺势埋下头用鼻子蹭着知瑜的肩膀,将眼镜借力推了回去。知瑜闻到对方发间洗发水的香味。晏清的脑袋挨得很近,脖子有点痒,知瑜不自在地偏了下头。
“别紧张,我又没表白。”
“你早说可以这样借力,我直接用鼻尖帮你顶回去。”
“那你可能需要踮脚。”
“想挨揍吗?”
公交车继续前行,很快窗外的景色变成了围栏花园和教学楼,该下车了。到站后两人跟着乌泱泱一大群学生挤下公交。晏清先出来,很快撑开伞遮住知瑜,全然不在意自己背部淋到雨。
为了学生的身体健康和教室的整体卫生环境,校方是明令禁止学生把零食和路边摊各种煎炸煮物带进教学楼的。刚刚晏清注意到门口有学生在早餐摊的遮雨棚下吃面,便问知瑜有没有吃早餐。知瑜犹豫了一下回道: “今天妈妈早班,姐姐正好要去录校园电台的演讲走得比较早,我错过闹钟起很晚,没有吃留给我的早饭就直接出门坐公交了。”
“去食堂?”
“这么晚来不及啦。”
晏清没再多说什么。
早读结束以后,知瑜已经困得不行了,趴在课桌上准备睡十分钟。感觉意识飘散了一会儿,突然有人摸摸自己的脑袋: “起床了。”知瑜忍着被打扰休息的不快,勉强睁眼,眼前是一包切片面包。嗯?切片面包成精了?再往上看,是晏清温和的笑容。
“这是……”知瑜有些受宠若惊。
“刚去学校小卖部买的,还有牛奶。”晏清面朝知瑜坐到她正前方的空座位上,把牛奶也推过去。
“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啦,你下次随便请我吃点什么不就好了。”
虽然还有些困,知瑜还是乖乖打开面包安静咀嚼起来。
“今天有排球课呢,要是不吃早饭没法运动的。”
知瑜听话地点点头。眼看这个位置的同学回来,晏清站起身准备回自己座位,同时提醒着知瑜: “注意班主任啊,别被抓到。”知瑜应着知道了。
化学课上老师让大家做一道随堂习题,晏清照常写下方程式和明显的计算项目之后就不知该如何往下了,关键的一步虚无缥缈抓不住头绪。她叹了口气,笔尖悬停在纸页上方。化学和物理进入中间的学习阶段之后就变得很难,老师讲得头头是道,自己听得似懂非懂,单独做题就云里雾里。很快就要分班了,自己大概会选择文科吧,虽然理化生都是有趣的科目但她确实不太擅长抽象概念,毕竟这也有违人类自然的思考模式。但是知瑜她应该会选择理科吧,那就不能在一个班了。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亲密关系不知道会不会再次破裂。
快到下课时间了,老师不再等待,大踏步走上讲台条理清晰一边讲一边在黑板上写下排版工整的解答过程。晏清忙不迭抄写着,在笔记本这道题目前画了个星号。随着下课铃打响,老师布置好课后作业走出教室,晏清叹口气合上笔记本,下节体育课练习排球,还是整理下心情好好练习吧,毕竟也是要考试的项目。
晏清帮体育委员将装满器械的纸箱搬到操场放下,回到队伍中。做过简单的热身运动以后,老师拣起一个排球,让体育委员过来协助做示范。老师仔细地讲解了运动规则、接发球的要领和考试要求,然后让大家自由分组练习。
先练习一下垫球吧,晏清双手交叉叠握,拇指并拢压腕,夹紧手肘,一边默念着动作要领一边接球。这样练习了一会儿,晏清想看看知瑜的情况,视线范围内却找不到她。之前被“质问”的事晏清已经猜到了真相,应该是知瑜委托了姐姐出面沟通。从那之后晏清刻意减少注视知瑜的时间,但是还是习惯性的让对方尽量留在自己视线范围内。也许是因为第一次离开她时,晏清同时也失去了重要的家人,所以很害怕再次失去她,由是对她格外关注。
正好她出了点汗感到口渴,便脱下外套放在一边,去小卖部买了可乐和雪碧,想要去找知瑜。在操场上走了半天终于远远看见坐在跑道一旁的小小身影,晏清从观众席的阶梯绕过去靠近知瑜身后。
知瑜似乎在发呆,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直到冰凉的东西贴近自己的脸颊,吓得她耸着肩膀叫出声,转头一看,是晏清得意的小表情。晏清把冰凉的雪碧递过去,问: “怎么不去练习?”知瑜接过易拉罐拉开,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汽水进入口腔顺着咽喉滑落下去,碳酸刺激着喉管,知瑜呼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惬意的表情。
“我刚刚一直在练习啊。”
“现在是在偷懒?”
“你不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