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弛用袖口轻轻试去嘴角渗出的血渍,若无其事地拿起桌上的佩剑,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肆。
方才那一拳是他欠夏乔嫣的,他必须受着,他也愿意受着——假如,这样能让夏乔嫣不再那么恨他的话……
然而,即便夏乔嫣知道赵弛为她挨了一拳又能怎样?
难不成,就能抹去对方曾经带给她的种种委屈与伤痛?
要知道,有些伤疤一旦留下,便很难再恢复如初。
更何况她内心的天平早已倾向了另一个人,此时的赵弛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而已。
说到底,赵弛挨不挨这一拳,夏乔嫣根本就不在乎!
夜深人静时,她独自坐在榻沿上,指腹一寸寸抚过那副被锦布层层包裹着的桃木拐杖,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带着这副拐杖千里迢迢来到莲州,原本只是为了自己留个纪念,不曾想,现如今它却成了夏乔嫣想碰又不敢轻易触碰的美好与甜蜜。
那日在船舱外,莫南北向她求婚时,夏乔嫣心里只觉莫名的烦躁。
或者说,彼时的她根本不敢正面这个问题。
不过此刻她的答案是肯定的,她愿意嫁给莫南北,是的,她愿意嫁给那个爱笑,也总能想方设法逗她笑的少年。
然而,她不能!
且不说莫夫人不会同意她嫁入国公府,就是同意,她也不能嫁。
在她心里,莫南北比任何人都值得拥有一份全心全意的爱,他应该娶一个很爱他很爱他的姑娘,然后生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孩子……
而她,只能是远远给对方送祝福的那个人。
手,轻轻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夏乔嫣不禁有些头疼,这还没到四个月呢,怎么就开始显怀了呢?
难道,她真的要为了腹中的胎儿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翌日一早,夏乔嫣与桑菊照旧备上干粮跟着宋灼上山采摘桑葚,几人忙活了一整天,摘了整整几大篮子,将近天黑才回到自家院里。
几人正在井边清洗果子,住在前院的英子忽然从院墙上探出了脑袋:“乔嫣妹子,乔嫣妹子……”
夏乔嫣神情不自在起来,她起身擦干手上的水渍,低着头闷闷地说道:“我出去一下。”
刚跨进院门,英子便急急把她拉进自己的屋子:“乔嫣妹子,我先前跟你说的那事你究竟考虑得怎么样了,人家可是诚心诚意地等着咱给回复呢?”
夏乔嫣脸颊一红:“我还没想好……”
“这都好几天了,你怎么还没拿定主意呢?”英子皱眉想了想,忽又道,“这样吧,你明日一早先别急着上山摘桑葚了,我领你到人店铺里瞧瞧,顺道与人家见个面,先看看合不合眼缘再说……”
“明天恐怕不行,”夏乔嫣面露难色,“酿酒用的坛子和冰糖都送来了,我还得抓紧时间酿酒呢……”
“哎哟,我的乔嫣妹子,姐姐我该说你些什么好呢,” 英子有些哭笑不得,“等你把酒全部酿完了,你这肚子还瞒得住吗,再说了,你要是嫁给他了,哪还用得亲自去酿这些酒,不嫌累么?”
见她还在犹豫,英子一把拉住她的手:“咱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我去找你……”
顿了顿,又安慰道:“你放心好了,见一面而已,又不是非让你嫁给他……”
虽然很不情愿,可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思来想去,夏乔嫣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或许,对方真的值得她托付终身也未可知。
与宋灼一道将洗净的桑葚用簸箩晾好,夏乔嫣才终于红着脸道:“明早我要和英子姐去镇里一趟,就不跟你们上山摘桑葚了……”
“镇里?”宋灼满脸不解,“酿酒用的东西不都备齐了吗,你还要去镇里做什么?”
夏乔嫣扭过头看向别处:“就一些私事,你别问了!”
宋灼看着她绯红的脸颊,似是猜到了什么,声音忽地冷了下来:“是去跟什么人见面吗?”
见少女没有吭声,他又问道:“什么人?男的女的?”
“我都叫你别问了,你还问……”夏乔嫣莫名有些气恼,转身匆匆回了自己的屋子,随手把门也给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