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离开我。
这是江归第一次把心里话说出来,很轻,很轻,像一片羽毛,盖住了他们。
他对阿枳不知为何萌生出了占有的想法。这人看起来又蠢脑回路又慢,说话不过脑子,爱逞强。
而他们才认识几天就没有留下好印象。
为什么人总是控制不住地流泪?
上帝总是以愚弄人类为乐;看着他们痛不欲生,卑微地祈求上天的庇佑。给他们一丝希望,再以贪婪为罪,罚入渊底。
若是有人发出质疑的声音,他们会说,有回应就已经够好了,还要奢求什么?这还不算是贪婪吗?
天堂判定好与坏并不是看你的人,而是由那些位高权重的人来随意决定。若是有人反抗,那便割下他的喉咙,让血液代他发声,直到流干为止,或是割断他的声带,以失声罚之。
从来没有所谓的公平,只有背后用血积成的长河,溢出,染成了人们所知的地狱。而所谓入天堂者永生,不过是进入真正地狱奴役一生的招牌罢了。
“啊!!是血!!”直到一个路过的女生发出尖锐的叫声,跑去叫修女,之后才有人闻声赶来,却只看见跪在流血的阿枳一旁抽泣,沙哑着声音的江归。
“休息几天就好了,这几天要……”阿枳隐隐约约能听到护士的说话声,随后便又是一阵的耳鸣。
江归还好吗?
他一直都承受着这些吗?
还是因他而起的?
他忍不住想,却抵不住一阵头疼。
蒙蒙的,阿枳做了一个梦。他梦见爸爸妈妈带他去了游乐场,妈妈给他买了他最喜欢的玩具,亦如往常笑眯眯地看他,没有说下次来的时候再买。他的爸爸也没有中途去工作,而是陪他玩了一整天。
他还看见了江归。那个男孩被自己的妈妈抱着,手里握着一个冰淇凌,漂亮的脸朝他莞尔一笑。
他上前拉住少年的手,肆意地欢笑。
在平行世界,他们也许更早就认识了。
快门记录下此刻,阿枳看向身旁的人,好看脸上挂着笑容,比平时要放松地多。
他喜欢看别人真情实感的笑。
因为那是最为珍贵的。
他看到过之前闹掰过的远方亲戚来借钱,脸上挂着无比虚伪的笑,与从前狡诈的面容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
这种虚伪让他恶心。
……突然间,一切都燃烧起来,游乐园起了火,熊熊的烈焰将这里席卷,游客发出撕心的哀叫。过山车脱离轨道,横飞出去,摩天轮支柱猛然断裂,直倒下去。
阿枳的脚像是被胶水狠狠黏住,动弹不得,无时不在暗示着无法改变的结局。他喊着,喊着让他们快跑,但却没有一个人听,就连江归也是。
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像断了线的木偶,而操控者冷淡地漠视着游乐园里一片凄凉,血色氤氲着片死寂,火蛇吞食一个又一个失魂的躯体。
阿枳就这么看着,无能为力。时间被定格在大火覆盖住江归的那一瞬,无光的眸中,有解脱,有无奈。紧接着,就被烈火湮没。
快走啊……你们快走啊……
阿枳嘶哑着嗓子,泪水一颗颗从眼角滑落脸颊,湿润着疮痍的大地,撕开时空的裂缝。
渐渐地,泪水蒙住了他的眼,将他带回了现实,光明一闪而过,后来便是长久的黑暗。阿枳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时间线再次扭曲。这次,他回到了从前的家里。
母亲在厨房给自己做饭,父亲在客厅工作。他不可置信地上前抱住了母亲,没有触感,但一切又是那么融洽。
“嗯?阿枳怎么了?”女人放下手中的活,转身蹲了下来,与阿枳平视。
“没有,没有什么,就想抱妈妈。”
阿枳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抑制住了自己大哭一场的欲望,因为他害怕这场梦就到此结束。
“妈,我饿了。”
“好哦,不着急,你先去玩,饭马上就好了哦。”
“好,那一会我要吃一大碗。”
“真乖。”
女人把阿枳抱起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随后继续忙碌起来。
阿枳又到客厅去看了看他的父亲。
“爸。”
“……”
他又喊了一遍。
“爸。”
“什么事?”
“没事。真好。”
真好。
一切都没有发生。如果可以,他想一直待在这个虚幻的美梦里。
他还不知道是谁毁掉的一切,他还没有抓住那人,他还不知道真相。
他不能就这么一直待在这里。
但身体越来越沉重,他坐到了餐桌上,眼前的景象模糊,他听不清父母在说些什么,也不能控制自己。
阿枳感觉脑子里像是溺了水,昏昏沉沉,渐渐地有些窒息。氧气脱离了身体,他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只不过再次醒来,他终于看到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