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奶奶瞅了江氏一眼,又问道:“你们大爷身上的东西,怎么掉在你们老爷跟前儿了?”
那媳妇子回道:“这我也不知道,都说是大爷犯了事被老爷拿住了,这会儿正在前头问话。”
许奶奶说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那媳妇子答应了一声去了。
许奶奶待人走了,才将那东西拿出来,却是一个银红荷包,上头绣着几个光着身子的男女。徐奶奶看了一回,将那荷包摔在江氏的怀里,说道:“这是从仁哥儿身上搜出来的,你看看吧。”
江氏拿出来一看,跪在地上,哭道:“母亲,我并没有这样东西。”
许奶奶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年轻夫妻,我不好说你们,这样的东西,你怎么就让仁哥儿带在身上大喇喇的在外头走,亏他也是个知府家的公子。常日里我见你用心守礼,怎么你就糊涂成这个样子。你说你没有这样东西,他又没有通房侍妾,回来也是歇在你院子里,难道这竟是丫头的不成?”
江氏抽泣道:“母亲责怪,我不敢强嘴,不是母亲问起,我也不敢说。这一个月来,大爷竟有大半个月是歇在外头,连我也不知道他都睡在哪里,但问起就是吵嘴。我不敢惊动上人,只好替他瞒着。前些日子我父亲送来好些东西,银子也有一二百两,他每回回来都要拿出许多,又不许人问。今日我将话说明了,凭打凭罚媳妇都认,但母亲要说这件东西是我的,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认。”说罢嚎啕大哭起来。
许奶奶将她扶起来坐在一边,叹了口气,说道:“这都是哪里寻得是非,我竟不知他许久不曾回来。这就是你的不对,你心里要敬他也该想想事情轻重,凡事也该自己掂量掂量。他不回家,你就该和我们说才是,哪有替他瞒着的理儿。且不说这件东西,就是那银子并夜不归宿的话,你公公也要生好大一场气。”
江氏带哭带说道:“我也常劝他,凡事不可自专,常和小叔商量才是,他几时听来,我又不敢狠劝。这些日子,姨娘也时常叫他过去,我又不知为的什么,也不好问他。母亲试想,姨娘那个性子,是肯容人说话的么。”
许奶奶说道:“这话就糊涂……”
一句话未完,外头忽然嚷乱起来,许奶奶起身打开门,沉声说道:“都乱得是些什么,这家里还成个样子。”
青黛上前说道:“奶奶不好了,二娘听说老爷要打大爷,急得往前头去了。”
许奶奶一怔,问道:“往哪里去了?”
青黛说道:“往前头大爷的书房去了。”
许奶奶说道:“你们都是死的,不让人拦着,由着她胡撞。”说着扶着青黛的手往前头去,心里“扑通通”的一阵乱跳。
才走到门边,见许书探头探脑在那里张望,看见许奶奶过来,飞跑过去,跪下说道:“奶奶赶紧去前头劝劝老爷吧,老爷这会儿气得不知道怎么着,前头乱得不成个样子。”
许奶奶听了这话,说道:“我常时让你们多劝劝你们大爷,你们不听,闹出事来就都缩在后头。”说着扶着丫头往前面去了。
许奶奶进了书房,先见柳姨娘并继仁跪在一处,知观坐在椅子上,翘着胡子,气得癞蛤蟆一样,呱呱的咽气。
知观见许奶奶进来,指着地下的柳姨娘说道:“这样妇人,我们家里也养不起,不如打发她回娘家去。”
许奶奶瞅了一眼柳氏,说道:“老爷说的是气话,还是真心话。”
知观不答言。
许奶奶走进去,慢慢说道:“姨娘不听话,由着老爷管教,若是送回娘家去,我们与柳家的亲事也不用说了,只等着打官司吧。老爷说我治家不严,这也说得对,我平日里太宽了一些,所以人也都没有什么怕的,随着心意做事,大家只图自己自在。”
许奶奶指着柳姨娘说道:“把姨娘扶下去。”
柳氏见人来扶自己,嘴里叫道:“奶奶听我说。”
许奶奶看了知观一眼,说道:“你们都下去,让她说。”
柳姨娘旋过身子,跪在许奶奶身前,带哭带说道:“奶奶打我骂我我也不恼,仁哥儿还是个孩子,他哪里经得起板子。仁哥儿不好,自有老子管教他,但是不该把媳妇的错归在哥儿的身上。哥儿通身上下都是媳妇打点的,就是有什么也不该怪到哥儿的头上。江家虽然是个富户,谁知道儿女是什么样的,没有脏水往自家人身上泼的道理……”
知观不等柳氏说完没,起身在柳氏脸上扇了一巴掌,骂道:“我千挑万选的人家,到了你嘴里就成了不知礼的人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家,你有半分比得上江氏的。仁哥儿娶了这么个媳妇是他的造化,他不上进还怪到人家孩子的头上。媳妇为他百般遮掩,银子也不知道叫他糟践了多少,你倒还喊上冤了。来人,与我剥了她的衣裳头饰,谁许她这么招摇的。”
许奶奶见知观气得狠了,上前劝道:“老爷不可。不为别的,只看仁哥儿面上,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若是剥了她衣裳,以后她还怎么在外头走动。就是仁哥儿媳妇知道了,难道好看?眼看忠哥儿要议亲事,为这一件事,倒闹得两家面上不好看。”
知观骂道:“贱人,以后你自省便了,若是还像今日这般猖狂,我且有法子整治你,还不与我滚出去!”
柳氏被骂了这么一顿,脸上又挨了一下,哪里还撑得住,早哭得泪人儿一样,又不敢嚎啕,无限委屈压在胸中,也只能一步一挪出去了。
知观遣出去了柳氏,说道:“叫许书进来。”
外头人一片声叫许书,许书慌忙进来跪在门前,知观说道:“将这个畜生带出去,你亲看着,与我打够三十板子。你也不用与我耍滑头,叫我看出一些儿破绽,都在你们身上。”
许书答应了一声,就要出去。
许奶奶叫住了他,对知观说道:“十一月里就要议亲,那时候难道要他躺在床上养棒疮不成,依我说,凡事也都退让些,又是初犯,何必把个孩子打得龇牙咧嘴,也好看。”
知观对继仁说道:“不是奶奶替你求情,今日我就打死你。拖出去与我打十大板,再有求情,立刻打死。”
许奶奶见知观这样说,倒不好再开口。继仁被许书拖到外面院子里,亲自看着打了十板子。众人见许奶奶求了情,谁还敢再下死力打,说是十板,也只有一两板子落在实处。饶是如此,继仁也有半个多月下不来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