炁谷的面上,掠过一丝惊异:
“你……”
后面的声音被生生卡在了喉咙里,炁谷眸中罕见地掠过一缕惊慌。
旁边突然袭来一道醇厚内力,一个身影迅速朝这里掠近。
万旃君抬手便挡,但那股内力竟有种不管不顾的霸道,一探便知是来人的全力一击。
万旃君本能侧身躲避,手上自然松了劲,炁谷身体落了地。
那身影顿也未顿,便朝万旃君挥掌杀去,几个回合,两人便离了宣政殿数丈之远。
“伏虚!回来!”
炁谷缓了半刻才低低地喊出一声,只是那声音里满是哑意。
虽然是极低的一声,但那身影却立刻便收了手,飞身回到了炁谷身边。
“你怎么样?”
炁谷一把握住伏虚的手,堪堪站了起来,却在站定的一刹那,吐出一口血来。
“炁谷!”
伏虚既惊又慌,他还从未见过炁谷受过能令其吐血的伤。
“无事……”炁谷安抚似地冲伏虚笑笑,“并无大碍……”
伏虚神情略定,再转头时,目中杀意全盛:
“你…找死!”
万旃君勾了勾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笑。
伏虚被这笑容激怒,立时便要动身,但手臂忽然被人重重地抓住。
“伏虚!不可!”
炁谷抓着他胳膊的手使了重力,迫使伏虚不得不先看顾他。
依旧心有不甘。
“将军,弈王已死……”
“将军今夜若再叛一次,无论来日是谁登上这王位,万氏必定难逃灭族之祸……”
“将军可真的…想清楚了?”
炁谷声音不知为何就软了几分,但万旃君却终于因为他的话愣了一愣。
炁谷说,弈王已死。
这是万旃君并未料到的。
“这天下,也不从来就是他轩辕氏的……”
万旃君出言,声音平淡。
伏虚只觉自己小臂上的手又紧了一分。
炁谷在紧张?!
伏虚有些疑惑,看了看身边的人,神色并未有何变化,再看对面那人,眼里就多了几分考量。
这世上能让炁谷紧张的人,对面这人,还是第一个。
“轩辕氏帝命天授,尚有百年命势……将军若信我,此夜平安之后,万氏也百年无忧……”
炁谷声音压得很低,这话也就在场三人可以听见。
万旃君嗤笑出声:
“江湖术士之言,岂可取信?即便是真,你今夜道破天机,不怕来日反噬自身?!”
这话炁谷没什么反应,但伏虚却听了进去:
“炁谷,他在说什么?反噬?什么反噬?”
炁谷拍拍伏虚的小臂,示意他莫要担心,而后继续对万旃君说:
“在下与将军之缘,旁人不知将军不会知道……在下卜无常断天机,从无妄言。今日不惜道破王运命格只为劝将军一劝……也实为应一应你我前缘,将军实不信我,我亦无可奈何……”
“但是,将军,此刻诸军尚未离宫城,我和伏虚亦在此,将军此行若想不惊动这些人,怕是不能了。……”
“将军当真要……赌上万氏全族性命,再叛一次吗?”
这话原本是威胁,但炁谷那弱柳扶风似的形容之下软言说出,反而真就多了些劝慰安抚之意。
因此,万旃君听进去了。
进,是注定惊动天下的刺杀。
退,是长姐含泪的双眼,和他心头的一恨难消。
万旃君闭上眼,掩去了眸中的一抹屈辱。
他真就想不听这野道的聒噪,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杀将进去……
“云舟……万氏怎么办?……爹爹怎么办?……”
脑中又想起阿姊的话。
“你入这红尘便会有万种牵挂,逍遥自身恐不能够了……”
“万旃君,你真的想好了要回去吗?……”
这又是谁的话?
万旃君有些想不起来了。
万种牵挂,千般牵扯……无可奈何……
当初是何人规劝过他?
又是何人阻拦过他?
突然之间记不清了。
也不重要了……
“轩辕昊翀绝非明君,你当真决定,为他奉其余生?”
万旃君的声音里,已然没有了怒气,像是在确认,又像只是平常一语。
或许是因为炁谷说的,前缘,万旃君难得,对旁人啰嗦了几分。
炁谷听出了万旃君言语中的退意,躬身行了一礼:
“将军,在下忠于的是轩辕王氏……”
万旃君冷笑出声,继而大笑,于这夜色宫墙之中显得突兀而诡异:
“好,好……今夜有你拦着我,也是他轩辕昊翀的福气……”
“但是,你命不久矣又能保他几时……炁谷,我且看看你的下场……”
“你会不得好死……”
最后一句话,万旃君说的很轻,并不是诅咒,却像是断言。
炁谷看着他,风淡云轻,似这话他早已听说,这未来他早已知晓。
“将军慢走……”
炁谷再次躬身下拜。
万旃君说完那通话,冷冷看了炁谷两眼,转身离开。
身后之人那一礼,他看都未看。因此万旃君也不知道,在他走之后,炁谷一直立在原地,遥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很久很久。
“炁谷,要回去吗?”
伏虚低声问。
“嗯……”
炁谷轻声答,胸中郁结的一口气也终于长长地吁出,风带起衣袍后的一团寒意,他握住伏虚的手,转身回去了。
没有人知道,他刚刚度过了一个怎样的危机……
今夜,终于就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