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会生小孩。”
“我也不在乎。”
“如果你和我的事业发生冲突,我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你。”
李听墨顿了顿,但还是抵着她的额头,无奈地说,“都随你。”
“那就在一起。”
伦敦的阵雨和李听墨的吻一同落下,缠缠绵绵。
什么时候雨停,没人知道。
·
九月,这一年的最后一个季度开启。
李听墨的工作忙碌起来,但只要他有空,就会给沈奕岚打视频电话。
Jakob生日那天,他喝了很多酒,拨通电话的时候,他没注意到身边有几个女生正晃晃悠悠地要来找他玩游戏,其中一个还趴到了他肩上。
沈奕岚似乎并不在乎,当Jakob出现在镜头里,她还顺道说了声生日快乐。
Jakob很开心,嚷嚷着要李听墨下次带沈奕岚一块儿来玩。
第二天清醒过来,Jakob才严肃地问了李听墨一件事。
沈奕岚为什么不吃醋?
李听墨打着哈哈过去,“因为她对我保持基本的信任。”
“也许她并不爱你。”
“少来啊Jakob,挑拨我俩的感情呢。”
“Timo,如果我比你年长七岁,我也不会选择你。”Jakob损起人来也是丝毫不留情面,“你太幼稚了,我想你的女朋友应该有很多选择才对,所以不爱你也很正常。”
“有你这么当兄弟的?”
“我说的实话,Timo,玩玩可以,别太当真了,我可不想看着你为一个女人痛哭流涕的样子。”
“我有数,不用你说。”
他和Jakob多年的感情自然不会因为这一番话而破裂,同样的,他也不至于因此就怀疑沈奕岚。
公司一放假,李听墨就飞去伦敦找沈奕岚。
他们和普通情侣一样接吻□□,吃饭逛街,肉/体与精神的交流一个没少。
第一次□□,沈奕岚是紧绷的。
李听墨足够温柔,也足够有耐心,只要她眉头稍稍一皱,他就会停下来等她适应,沈奕岚的感受永远放在第一顺位。
一年的时间里,他们解锁了公寓的不同地点,不同姿势,灵魂与身体都越来越契合。
最后一次见面,李听墨躺在床上,聊着新一年的生日准备怎么过。
“我们可以去佛罗伦萨,等我把时间确定下来,我就把机票定了,攻略做了,你到时候只需要拎包出行即可。”
沈奕岚淡淡应道,“好。”
“我一定要从佛罗伦萨带回一朵鸢尾花送给你。”
“好。”
他以为是毕业设计的压力太大,沈奕岚才这么心不在焉,于是他搂紧女人,哄了她很久,要她放轻松,天大的事都能过去的。
无意间,他跟Jakob提到这事,Jakob比之前更严肃了。
“兄弟,你确定她把你放在心上了吗?”
“应该吧。”
“你们交往的这一年,她向你表达过爱意吗?说过喜欢你、爱你这样的话吗?”
李听墨沉默了一会儿,“没有。”
“她在床上主动吗?”
“不主动。”
“她考虑过你俩的未来吗?”
“未来?”
“比如工作、结婚什么的?”
“她不结婚,至于工作……她还没定下来。”
“Timo,我现在很笃定你被耍了。”
“她只是对婚姻恐惧了而已。”
“恐惧什么?她难道结过婚?”
“嗯,但我不介意。”
Jakob双手抱住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疯了吧?”
“Jakob,你是我好兄弟,我希望你能信任我。”
“我只知道,你现在为一个离了婚大你七岁的女人迷了心!这样的女人比你想象中更冷酷,只要你没有价值,立马就会被踹开!”
脑海里又响起沈奕岚的那句话:如果你和我的事业发生冲突,我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你。
“够了!”
“兄弟,我今天必须骂醒你!”
“你再说她一句,别怪我揍你。”
Jakob冷静又绝望,“你为了她要揍我?”
李听墨烦躁至极,摔门离开了。
他连夜买了机票,来到泰晤士一号公寓门口,他却迟迟没有进去。
沈奕岚出来的时候,他戴着帽子躲到了一边。
“如果这是个好机会,我肯定会争取的。”
他听见沈奕岚在打电话。
“男朋友那边不重要,我跟他说过,我会以事业为主。”
“好的,那先谢谢你了,事业对我来说很重要,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好这件事。”
“七月末吗?”沈奕岚似乎迟疑了一下,“也行,那我提前订机票。”
李听墨没再跟上去,也没问过沈奕岚这件事。
七月末,是他的生日。
他们约好要去佛罗伦萨。
沈奕岚要失约了,尽管她没有跟他提起这事。
他们的关系还是维持着原样,只是有什么东西慢慢变了。
飞到伦敦的次数在减少,打视频电话的频率也在减少。
他们会亲吻彼此,也会产生生理反应。
只是激情退却后,一切都归于平淡。
沈奕岚倒无所谓,她很享受这样的平淡。
提前一个星期,沈奕岚让李听墨取消了去佛罗伦萨的机票。
“抱歉,我有个很重要的项目要去趟巴黎,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没关系,你忙你的吧,到时候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我朋友开车送我去机场。”
“行。”他去了也没用,他在伦敦没车。
李听墨生日前一晚,沈奕岚登上了前往巴黎的飞机,一个多小时的航程,她一直在忙工作,身旁的同事问她为什么不趁这个时间休息,她只笑了笑说,要赶紧把工作完成,她还有件重要的事,不可以耽误。
落地是巴黎时间早上八点整,手机弹出一条讯息。
-沈奕岚,独角戏唱久了,谁都会累。
紧接着是第二条。
-分手吧,我们都放过彼此。
“Lilian?”同事扶住她微晃的身子,“还好吗?”
“没事,低血糖了。”说完,她在包里摸索一番,果然摸到了李听墨留给她的巧克力。
她有低血糖,但是总不爱带零食,每次都是李听墨把一些糖果、坚果、巧克力之类的小零食放在她的包里。
巧克力的苦味在嘴里蔓延。
她怎么记得应该是甜的?
甜到发苦了吗?
她兀自摇摇头,在前往工作地点的计程车上,发出了最后一条给李听墨的消息。
-行,祝你未来一切顺利。
·
得知李听墨失恋,Jakob舍命陪君子,和他在哥本哈根的街头喝了个烂醉,保留着一丝清醒把人扛回家。
想想都惨,22岁生日当天分手,也就李听墨这贱骨头做得出来。
“好了兄弟,这下你的报应结束了,往后都是好日子。”
李听墨爬去洗手间,吐了个天昏地暗。
Jakob还没来得及进去收拾,他又摘下花洒,对着自己的脸乱冲一通,场面实在太混乱,Jakob从来没见过李听墨这么失控。
“你确实很爱她。”他摇摇头,“可惜,她并不爱你。”
“为什么……我哪里不好……”
“没有为什么。”Jakob说,“一开始就不喜欢你的人,你怎么指望让她像你爱她一样爱你?”
“我以为努力就可以……”
“努力是全天下最没用的东西,醒醒吧哥们儿。”
后来李听墨一个人去了佛罗伦萨。
背着旅行包,踏上463步台阶抵达百花圣殿的穹顶之端,俯瞰这座文艺复兴的艺术殿堂。
他在米开朗基罗广场看了佛罗伦萨的日落,其实和伦敦的日落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拍下的照片再没有可分享的对象。
乌菲兹美术馆人潮拥挤,里面的藏品都是沈奕岚曾和他分享过的。
他好像又听到了钟声,很淡很淡,也许是从心里传来。
时间在佛罗伦萨按下了文艺复兴的暂停键。
李听墨也像被时间诅咒了,他的感情暂停在二十二岁生日当天,自那以后,始终一个人。
沈奕岚的ins他还关注着,好像从他们分手后,她的ins也没再更新。
他们的合照还在,李听墨没舍得删除,沈奕岚也一样。
又是一年过去,李听墨去伦敦出差的时候,遇见了沈奕岚在伦敦艺术学院读书时候的同学,那个人也还认识他,估计是知道他俩分手的事,见面有些尴尬。
“她怎么样?”想了想,李听墨还是问出了口。
“听说留在意大利了,那边确实很适合开展艺术展览。”
“意大利?不是法国?”
“法国?哦你说的是去年我们学院跟巴黎合作的项目是吧?那个项目,Lilian本来就只答应跟一天的,她第二天就走了。”
一个可怕的想法让李听墨背脊发凉,“你当时也在?”
“是啊,所以我才记得这么清楚。”
“你还记得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那人回想了一会儿,“她从佛罗伦萨带回了一朵鸢尾花。”
……
李听墨发了疯似的给沈奕岚打电话,对方始终未接。
泰晤士1号的公寓已经没有了她居住的痕迹,空空荡荡的房间,不知道下一个租户又是谁。
泰晤士的游船和以往一样缓缓开过,河岸的风还是那么潮湿柔和。
他又去了当年的酒吧,人满为患,没了他的一席之地。他就这样坐在台阶上,目睹着暮色四合,天色渐晚。
手机弹出来一条长长的讯息,李听墨等了很久都没敢点开。
直到酒吧乐队的演唱声停止,四周又归于寂静,他听到自己的心跳,缓慢的,绝望的。
于是他打开了讯息。
「你先招惹我,那么热烈地闯进我的世界,乱搅一通。当你的热烈散去,我本来安静的世界再也无法平静,你抽身离去,湖面的涟漪却一波接一波。大本钟的钟声原来有时差,当我的爱开始萌芽,你却已经等不及了。所以,李听墨,我很早就说过了,我们不适合,以后别再联系了。」
接着是第二条。
「还有,我真的爱过你。」
·
大本钟的钟声在他心里响了整整五年,他终于长到了沈奕岚初见他时的年纪。
五年后,李听墨实现了当初向父母许下的诺言,他开了家属于自己的国际商务公司,现在是行业里备受瞩目的年轻才俊。
他的未来面临着数不清的挑战和机遇,生意场上,敌人比朋友多。
走到今天,他也斩断层层荆棘。
面临过资金链断裂,也面临过朋友的背叛,每次绝处逢生都能扒掉他一层皮,然后开始新一轮的生长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成长并不是像上学时候努力冲刺绩点那样简单?
或许就是那些坐在办公室面临生活的一堆狼藉却无人可诉的寂静雨夜,或许是他辗转欧洲各国却始终避开意大利时冒出来的微妙念头。
成长,拼命地成长,直到有勇气面对过去的一切碎片。
二十七岁的李听墨站在伦敦的大本钟前,站在他和沈奕岚初吻的桥上。
细密的雨水又缠绵地落了下来。
隔着蒙蒙雨雾,一遍遍拨打无人接听的空号。
钟声杳杳传来,而他的心声,不再有回音。
“李听墨,你去哪儿?”
他苍茫回头,眼前除了雨,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