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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6章 第五四六章 夜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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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六、夜雪清

回到石头房的当夜,二爷就十分光荣地病倒了。

高大夫被殿下赶忙从山下的筵席上叫了过来,陈寿平和三雪也跟着来了。诊脉后,高老板百思不得其解——晨间问诊时明明人还好好的,只一天没过就气虚成这样。问他就说是“点山累的”,高老板来不及多想,转头就去柴房煎药了。

陈寿平站在一边,将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听完后,再次将靳王薅到院子里,火冒三丈。

“你是不是管不住自己的手脚?!我早上是怎么交代你的?你又是怎么答应的?你们俩之间的事我不管,但你自己做事要知道分寸!”他转头往窗口看了一眼,压低嗓音音,“他打小胡闹也就算了,你也不懂规矩?!身冠王封,一点自控力没有,日后何以抚军安民,何以治天下!”

这人说教起来向来没完没了,引经据典还不算完,到后面话说重了,连“帝舜治世”的道理都搬出来了。三雪的耳朵都快让他成天到晚的大道理磨出茧子了,想打断圆个场,结果竟被他拎着一起骂。

“你又护着他!你们鸿鹄的人都什么臭毛病,做错了事自来不认账,你少帮腔,回屋里待着去!再闹,明年不让你在匪寨里过年了!”

“你敢!”最后一句话可算把三雪惹恼了,她挡在薛敬身前,挺着肚子冷笑,“你陈大将军是正人君子,倒会为人师表,最有自控力了。就算老六这回做得不对,也赖你这个做老师的上梁不正,‘率马以骥’你懂不懂?还敢嫌弃我九则峰是匪?那你走啊!别让我和这俩小崽子把大将军镶了金边的前程带歪了!”

“你——”

陈大将军火起来口不择言,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霎时“有理”变成“没理”。眼看三雪真恼了,又连忙百般解释,结果越解释越“不占理”,把三雪像个炮竹似的彻底点炸了。薛敬左右拦了几次根本拦不住,陈寿平也没空骂他了,追着三雪的步子跑出小院,俩人在雪松林里继续吵。

薛敬在原地愣了一阵,无奈只能转身回了石头房。

二爷早被他们的声音吵醒了,正打算起身拨灯。薛敬连忙跑过去,把圆桌上的烛火挪到他跟前,又往温杯里续了半盏热茶。

见他难得一声不吭地坐在床边,一副知错认改的乖顺模样,侧耳听见三雪的骂声断断续续传进窗子,这会儿陈寿平是彻底蔫了。

“你这姐姐是有意帮你解围。”他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

薛敬也不敢往他眼前凑,试探性地捏紧他的软被,低着头,“要不……你也写一张纸,跟我约法三章?日后我再犯浑,你就把我腿打折。”

二爷静静地看着他,没接话茬。

薛敬又试着凑近些,“老师不准我在山上住了,二爷帮我求求情?”

二爷扬了扬下巴,“你去把装核桃仁的银罐子拿过来。”

薛敬犹豫道,“你嗓子哑着,不能吃这些。要不我给你端碗白粥来?”

二爷叹了口气,“是要你把罐子底下封着的信拿给我。”

薛敬一惊,“罐子底下还封着信?”

“流星小的时候我教他的,把重要的东西压在罐底,上面用麦芽糖封上,任谁也猜不到。”二爷笑了笑,“我猜大约是萧人海在大都暗查到了什么,怕途中走漏风声,不方便直接用信使传递。去拿吧。”

薛敬连忙起身,将银罐里的核桃仁全倒出来,果然见罐底压着一封厚厚的家书。他将家书递给二爷,盯着他一页页翻完,“信上写的什么?”

“是画的。”二爷蹙起眉,再从头至尾翻了一遍,将信递回给薛敬。

薛敬见这一张张都是简笔画,虽都以鹰犬代人,大致也将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二爷指着画中一群被捆起手脚的“疯狗”,“他们大约就代表云首养在大都的最后一支暗军。前日派谢冲去大都助战,他说御龙营在抓住旌谈之后,曾在明桥附近发现了一处暗巢,应该是藏这些隐秘军的。当夜恰逢贺人寰入宫盗取逐龙珏和夤丘剑,为保新皇安危,他们没顾上被绑在银库里的旌谈,导致他被另一拨人马率先灭口,错失了审讯他的机会。你看这些疯狗的穿戴,与北鹘人不分彼此,八成很多年前就藏进大都了。我猜,这些人并不听命于旌谈。”

“为何?”

二爷看向他,“如果是你,你会在鞭长莫及的异国国都,将所有养肥的耗子放在盛满肥膏的同一个篮子里吗?若是我,我定会将这些耗子分开放,相互勾连,却不听命彼此,做出一种相互制衡的关系。如此,每回得到同一份重要的消息,我都能收到两份——既能测试旌谈等人的忠心,又能验证消息的真伪。”

薛敬点了点头,“这么说,这些暗兵长年在坊间暗通消息,帮杨辉助养废军、散播谣言、甚至那张地宫地图也是他们弄出来的——否则盗取玉剑的杀手不可能如此熟悉北鹘地宫的密道。”

二爷“嗯”了一声,“这支隐秘军明显是云首拿来断后接应用的,不像什么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和鬼门没有任何关系。随着乌、炎二党以及旌谈接连覆灭,云首吞灭北鹘的计划也因鸿鹄军的插手而功败垂成。这支隐秘军在大都复建后早晚要被萧家军揪出来,于是他们不得已趁乱逃离大都,不慎在逃难途中被捕。奇怪……”

“是怪。”薛敬说,“看信中所画,这些人身上都缠着火油和硝石,在被捕时半分不见犹豫,统统自爆而死,一个活口也没留下,倒有点像——”他低头又翻了几页,忽然看见“集体自焚”那张图中,几条“狗”后腿上露出的图案——

“这是——”

二爷跟着看过去,“怎么了?”

薛敬连忙将那张图对准烛光,仔细又确认了一遍,“没错!这是‘雪月之交’的纹绘图腾,这些人是太平教的!”

二爷接过那张图,颇感震惊。他不像薛敬打小得宫中太傅传授南朝宫禁秘闻,压根没见过什么太平教的“雪月”图腾——看来这支毒教残支当年不止暗藏于南朝西北,还有一部分出逃北鹘,成了多年后云首用来制约北鹘皇臣的最后一支“暗标”。

“太古怪了……”

为什么不论北鹘大都还是南朝西北,太平教都开始在这个时候四处冒头——到底是云首为了引出什么人,还是没兵可用了,不得已启用一支疯魔不可控的毒教当作后备军。

又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这时,院子里传来陈寿平的骂声,是他俩在松林里吵了一圈又回来了。

门一开,三雪走了进来,嚷道,“二爷,我不跟姓陈的过了!”

二爷坐起来,招呼薛敬扶她坐下,“胡说,你们又怎么了?”

“怎么了?我还得问你!”陈寿平跟着大步走进来,质问二爷道,“她前段时间是不是背着我回了趟西沙?这事你知道吗?”

二爷看了三雪一眼,立刻明白了。这丫头帮老六解围就解围,怎么还把自己背着他干的事抖出来了,这不不打自招吗。虽然陈寿平这回句句占理,二爷也没打算让他在九则峰讨着好,谁让他方才又嫌鸿鹄是匪。

二爷掸了掸衣袖,抬起头,“我知不知道,重要吗?”

陈寿平脸色阴黑,“还‘重要’吗?在灵犀渡口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现在身子重,还让她一个人往西沙跑,出了事谁负责!”

三雪心虚一声不吭,头都不敢抬。

二爷笑了笑,“没错,你是把媳妇丢给我了,我因为入关不悔林没能时时看紧她,为这事我也骂过她了。但我想问大将军一句,那段时日你干什么去了?”

“我……”陈寿平停顿了一下,耐着性子解释,“灵犀渡口民乱一了,我就去了趟立州。时值西北军府的阵将在立州换任,家里来信说担心深觇突变,沙匪趁军调混乱之际伏击扰民,一切进出西北的飞符走檄暂由外军代为处理。刚好北大营停战休沐,富河离立州不到百里,朝廷便下旨由我携参将前往立州坐镇,以防民乱。”

“竟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二爷眯起眼角,“担心深觇突变、飞符走檄被缴……全是台面上的官话。实则是因为此次抽调隐有掣肘之嫌,所以必须由信得过的外系主将前往掠阵,怕朝廷插手空掷了不干净的东西,脏混了你们老陈家的军血。”

“你——你放肆!”

“我放肆?”二爷不疾不徐,“那就请大将军告诉我,西北军府换任,为何远调镇北军主将前往?立州虽然离富河不到百里,但镇北军的主军营如今可正扎在雲沧江岸的伦州城,伦州离西北立州尚不止百里远吧。”

“……”陈寿平被他这话噎了半天,只得重重落座,不嚷了。

他在这件事上确实不占理,因为族军突发内变,叔父不得已破例调他回西北立州掠阵。虽有兵部明面上首肯,但在换调这件事上叔父也的确动用了自己这层关系。季卿说的没错,让三雪回寨养胎是情势所逼不得已之举,为人夫者失责在先,她自己长了手脚能跑能跳,哪有立场在这里责难旁人。

三雪听不太懂朝中这些盘根错节的阴谋算计,左看右看也不太明白,怎么这俩人一来一回刚没说几句,陈寿平就彻底蔫了。

“那个……我没事,好着呢。”三雪不敢任两人因为自己的事继续吵架,忙笑着转移话题,“对了,我这趟去西沙还遇上了件新鲜事呢,想不想听?”

陈寿平决定对她出走这事暂不追究了,语气却还没缓下来,“什么事?”

三雪不想理他,话音转向二爷,“我回来的途中,遇见了几个乔装逃难北境的人,您猜他们是干什么的?都是道人!”

“什么?!”薛敬和陈寿平异口同声。

三雪被两人的反应弄得一哑,张了张嘴,不敢往下说了。

薛敬正色道,“姐,这事非同小可,他们既然是乔装逃难,你是怎么看出身份的?”

“我看不出来,是问来的。那会儿都快进北境了,那人突然在半路拦下我的马车,说几个同伴快饿死了,求我周济,还说拦了一路的车马也没人愿意停。我看他们可怜,又不像在撒谎,就散了些钱粮给他们。顺便问了一嘴他们打哪来,那小道人也没想瞒我,说是因为道观遭贼人血洗,不得已乔装从应忠逃出来,想着北境刚刚熄战,打算跟着师兄们北上讨生计。”

二爷问,“他们全都来自西北应忠?问他们来自哪个道观了吗?”

三雪仔细回忆了片刻,“那小道人倒是提过一嘴……叫什么来着……哎我这脑子,一时忘了,对了,小何他们护着我去的,兴许他们中有人记得。”见几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她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

二爷不愿她在这些事上费神,笑了笑,对陈寿平说,“师兄,时辰不早了,你送三雪下山休息吧,不是说没带私印吗,我这急用,待会儿再上来一趟。”

陈寿平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当即起身,送三雪下山。

薛敬见他们走出小院,立刻回身,“应忠道人出逃北境?”

二爷突然想起余定心从烛山带来的那封信,拆开看完后,脸色幽沉,“祝龙在信中也说道,近来有不少道人越过烛山,往云州方向逃难,暂不明原因。看来恒城死的那两个道人也是应忠过去的,不是化缘被杀,而是逃难遭了毒手。应忠……我记得你说过,皇后的父亲是不是也被贬过应忠?”

“不错。”薛敬隐隐道,“他父亲姜钦在五王混战初期曾在应忠任百船司长,在应忠待了六年,于元熙四十三年左右回到海郡。姜钦举家西迁时,正值五王之战初期。伐兵由西北向东南推进,首先落刀清平县,覆歼清平县近万人,手段残暴,令人发指。因惨战发生在一夜之间,进出符檄被五王大军全面封锁,清平县万人暴尸了七日,也无一名信使能成功将战檄递出,整个清平县成了一座塞上悬城。后来,还是小皇叔不愿妥协于五王联战的邀贴,冒死从阵中逃逸,才将战信隐在道观禁杀的贤文中瞒天过海,成功送至靖天。”(前情:428)

“等等!”二爷忽然一震,“你最后一句说什么?”

“小皇叔冒死从阵中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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