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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第一六七章 行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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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王难以置信地问道,“二爷,你早就料到我会拿自己为你换行将的解药吧?”下一刻,他怒不可及地低吼,“所以你提前八个月就以血供蛇,把自己作为药鼎,就是等到今天,在这里!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是不是?!”

二爷梗着脖子往旁边看,却被靳王掐住下巴死命扭回来,“不许躲,回答我!!”

那等待回答的时间似乎耗尽了彼此最后那三分气力,薛敬力尽地靠在墙上,拼命地低喘,他其实一直不懂,到底是怎样的心肠,才能做出这样的事……他这人,于那人来讲,是当真无关痛痒的吗?

说到此处,薛敬忽然不能自已地笑起来,绝望又难过。但除了笑,他想不出面对他的别的方式了。等他笑够了,他才直起身,伸手摸了摸二爷鬓边的发,温柔地说,“你太聪明了,聪明到能隐瞒所有人,得到‘炼药’的解法,然后企图用自己作为药引,算到有这么一天,到你油尽灯枯的那一刻,还能最后换我一条生路,我说的没错吧?”

紧接着,他的脸色忽然一变,“但是,能想到用蛊蛇把自己变成药引的人,也不止是你。”

“你说什么?!”二爷忽然他感觉自己的手心霍然之间满是汗水,阴冷的寒意从他的脚底向上蔓延开去,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在了心尖上的一点。

“你能将自己变成‘药鼎’,我也能。”薛敬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利剑,顷刻间就能洞穿对方心。二爷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他全身颤栗,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薛敬道,“你养在身边的那条蛇,是岭南人的蛊蛇,蛇毒遇见‘行将’,会将这人变成一口炼药的炉鼎,再用这药鼎中的血作为送服这另外一枚青丸的药引,青为木,木遇血成火,火为引,能在片羽之内将你心上开出的这朵奇花迅速烧死,天一亮,你就好了……”

从此,你不必看旁人策马沙场,自己也能披甲上阵,所向无敌。

这是夙愿,今日得解。

薛敬摸了着他的脸,轻柔地笑了笑,“你用自己的血来供养毒蛇,不就是为了,一旦有一天,我真的用自己的命换了解药,你还有能救我的筹码么?”

薛敬将蛇形木盒打开,拿出夹在夹层中的黄色纸片,展开后,上面画着一幅画——一盏将要燃尽的孤灯,灯蕊像是一朵绽开的梅花,蜡烛被一条蛇向上缠绕着,蛇信的位置正好在梅蕊正中;燃烧的蜡油滴在烛台里,汇集的蜡油经年累月,慢慢形成了一汪清澈的碧泉,积攒的蜡油漫出来,一滴一滴地流进烛台下方的池塘里,塘边躺着一只垂死挣扎的仙鹤,另一条蛇正缠绕着那只仙鹤,要将其吞食入腹。

“这是你们从‘蛇头’那里前千辛万苦换来的解法。”

画中的残烛和仙鹤便是这互为药鼎的人。

——行将就木,油尽灯枯之际,需两人互为药引,互铸药鼎——

油铸灯,灯落油,再入江海。血海愁江之中沉浮,或仇恨、或怨怼、或你死我活,或同归于尽,或你情我愿。人间无非生死爱恨是非黑白,离合悲欢始末去留,天地人神恩怨痴狂,当行至末路,黄泉道上,仍可寻孤灯为引,往后你我,终于两不相欠了。

这便是夹在那蛇形药盒之中——那张黄纸上、关于“行将”的解法。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呼尔杀会轻而易举地就将行将的解药给了我,又看起来似乎毫无戒心地送我到了云州。一方面,他的确是为了和萧人海争那什么‘杀神’之位,而另一方面……他也是笃定了我找不到药引,他更想不到你我会将自己当做对方的‘药鼎’。”

下一刻,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只见薛敬拔出那把匕首,以迅雷之速划破了自己的心口。

“!”

“不要!!!”二爷用尽力气伸出手,想去夺了薛敬手中的刀,却因为药物作用在扑过去的一刹那失了力,被薛敬轻易闪开了,“你……你……”

血腥味顺着鼻息飘来,一瞬间涌进了人的五脏六腑,薛敬微微皱眉,冷汗顺着他的侧脸滑落,心上破了口,倒不怎么疼,只是抑制不住的急喘随着不断涌出的鲜血往外冒。

那狰狞的伤口将他的寝衣染红了,二爷抬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猛地把头转向一边,呕出一口血水,黑血混着方才那人喂进嘴的水一起吐出来,刺激地他胃里不断翻涌,弯着腰几乎吐了个死去活来。

鹿山问,“怎么样?”

薛敬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照方子来说,黑血吐尽了,见着红,便可以用药了。”

葛笑好像想到了什么,猛地抓着墙问,“老六!什么时辰到了?”

“入药的时辰,务必与当年下毒的时刻分毫不差。”薛敬一把掐住二爷的肩膀,将他揽进怀里,等待那朵心口的奇花在绚烂中荼蘼,就在盛放的一刹那,“如果错上半分,就不能入药。”

薛敬低头看着他的眉眼,轻声说,“还记得去年除夕在九则峰上,我因为从断崖上爬上来惹你生气的那一次么?那次你毒发的时辰就是丑时三刻,去年你死活不让我回来,就是因为你不想让我看见你毒发的样子。当时我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每一年的拜山宴,除夕那夜,你都不在场。走马坡上灯林如海,可再是热闹,到了丑时你就走了。那往日那么多年,你都是一个人捱过来的,你这样做,是认为我没有心,不会心疼是么?”

“……”

“你把我当成什么?你怎么就是不懂‘生死与共,祸福同往’地道理——生杀帐里进的每一炷香,我与你经历过的每一次险境,遇见的每一场战役,受过的每一次伤,我都是用这八个字强撑下来的。”薛敬咬着牙,悲怆地说,“可你就是不懂,无论我说多少遍。你、五哥、四哥……你们人人将生杀大义挂在口中,就是不懂惜命。四哥下落不明,五哥竟然骗我,还能留在云州城里为我的事豁出性命;你为了让我离开云州,故意当做‘替身’,将自己换进穹顶。你们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是这场豪赌的座上宾,唯让我冷眼旁观,不在任何一场局中。这样于我来说,公平吗?这算什么生杀大义?”

“殿下,你走,是为了……”

“少跟我说为破城这种鬼话!”薛敬怒不可及地打断二爷,强压怒意地说,“人活着,为信义、为忠诚、为知己而战,唯独没人为死而战。”

二爷全身一颤,手指几乎攥不紧衣摆,那里已被揉搓至褶皱,似乎下一刻就要抠出一个洞来。

“我再跟你们说一遍,你们听好了,既然你们要‘大义’,为此枉顾一切,那就要为此付出代价。我换药、我布局,是因为只要能救你,哪怕只多活一日,一个时辰……都算生机。我为自己和呼尔杀争取回来的六个月,就是生机!而你们,为死而死,算什么英雄?”薛敬的脸色终于彻底阴沉下来,“今年除夕夜就是‘死限’,别怪我。”

“不要!”

“由不得你。鹿山,入药!”薛敬低吼一声。

鹿山领命,立刻大力地握住二爷的肩膀,无论他如何挣动挣扎,薛敬拿出那枚青色药丸,心口的血透过他指间快速流入盒中,亲润了那枚青色的药丸——

紧接着,他又将二爷好端端地扶起坐正,将瓶子放在他的唇边,轻声说,“这一步迈出,我便再不是鸿鹄的人了。”

二爷眉眼之间几乎焦灼着一丝离火,烧得他神台都不怎么清明,但是他还是用力伸出手,抓住了那人握住自己肩膀的右手,“……别……”

薛敬的眼神瞬间一滞,因为他望着二爷的眼睛,竟然从那眉眼之间感受到了一份哀伤,这是他长久以来从未曾见过的无助和悲凉,他甚至觉得下一刻,这人就会断了呼吸,却又拼了命去和黑白无常讨个商量,让他再多留个片刻。

“二爷,我听话了这么多年,总要让我不授军令一次吧。”

看着那依稀熟悉的眉眼,就这样不容置疑、不容转圜地……将那瓶子中的血生生地灌进了自己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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