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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天风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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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怎么忽然刮起这么大的风!”陆荣赶紧将门板阖上,人刚要走,忽然被二爷叫住,又急忙走进来,“二爷,怎么了?”

“帮我起一卦。”

陆荣从袖子里取出龟甲,问他,“这次问什么?”

“何时起风。”

陆荣点头,三枚铜钱从龟甲中依次抛出——初六、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上九,六爻依次显卦。

“上乾下巽。”陆荣将六爻画于纸上,“天风姤。”

天风姤——天下有风,无物不遇。

二爷沉沉一笑,心中淤堵多日的浊气终于在看到卦爻后缓缓催动,眼神逐渐清明,“原来是天风姤啊……”

葛笑在一旁不明所以,“‘天风姤’是什么意思?”

陆荣道,“姤卦是十二消息卦之一,主节气是夏至。从芒种到小暑的这三十多天,五天为一候,一爻就代表一候。”

二爷点了点头,“天风姤主阴阳相合,长风不绝。”

郁结多日,他的唇边终于溢出笑意,这封家信,那人写得煞费苦心——白纸为守,并不是将战局说与自己听,而是在对自己发问。

意为——既入回头岭,“守”至何时风来?

“富河前线的兵力被敌军牵制,又不知因何而被迫分成三股,陈寿平定然是已经得知幽州情形,却暂时不能回援,所以才以家信告知。而老六,是明知陈寿平不能回援,无法派兵营救,于是只能自救——所以,他在等风。”

陆荣又仔细看了看卦象,掐指一算时日,“二爷,夏至,必有大风。”

因为夏至风能吹散回头岭幽谷中的浓烈瘴雾,令死局重生——此战显卦天风姤,天下有风,无物不遇。以风刃破雾瘴,逆风而行,那条通往林瘴中的死路,顷刻间就会变成康庄大道,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此刻确定薛敬虽然进入了回头岭,好在暂时无事,二爷方才舒了口气,就又开始为他这封藏着掖着的家信返起后劲儿,随手将皱巴巴的信纸往案上一拍,憋得上起火,“将此卦画出来,再送一封信去回头岭,让他自个算。”

陆荣一愣,“……”

葛笑在一旁干咳了两声,对陆荣使了个眼色。

好在陆老三没敢什么事都惟命是从,照二爷的吩咐画了此卦,想了想,又在最后添了几行字,将卦辞和大风到来的日子写明,这才赶在晌午前,催雪鹰再次上路。

“老三,你这也算是逆了一回二爷的旨。”葛笑在边上嗑着核桃,抖着腿。

陆荣一把顺走了他手心里刚剥好的核桃仁,倒头往嘴里一倒,认真地说,“老六也不是算不出此卦的含义,可他那边情况危机,总不好让他一边布兵,一边算卦吧,多耽误工夫,二爷这回有点过了,过了。”

葛大爷贼兮兮地笑起来,将一把核桃皮塞进他手心,凑到他耳边,“你当二爷心这么狠,放着那封家信一字不添,真什么都不给老六回?”

“啊?”陆荣没懂。

葛笑回头,往窗子里扬了扬下巴,“信筒里还塞了另一封信,我亲眼看着他塞的,就在你那封之前。二爷就是嘴硬心软,怎么可能放着老六那封家书一字不回,任你画几笔长短不一的横杠子送回去?”

陆荣眨了眨眼,咂摸起核桃皮,“他写就写,何必瞒着我?”

“切,你个老光棍,你不懂。”

“你他娘的,你死不死!”

结果,一筐核桃皮,陆老三拽着葛大爷的衣襟,全倒进他后脖颈里了。

当夜,知府衙门。

丁奎正抻着脖子,就着油灯写折子。

白绢血字,一封陈情表,丁大人洋洋洒洒写了一整篇——包括卓缙文欲效仿伦州献城,加之他之前的种种劣行,和幽州近日来所遇的危机,都事无巨细地记下,还咬破手指,按上了一枚血指印。

这一路到靖天路途遥远,一旁站着的曾师爷满面愁容,“大人,这表书别说送到靖天,能不能出这间屋子都是个问题。”

丁大人充耳不闻,待按完手印,这才问师爷,“那人上次临走时,说若有事,要如何联系坊中人?”

曾师爷道,“说是半夜三更,从府衙后门,让敲梆子的捎信过去。”

丁大人将折子收进信筒,押上封条,递给曾师爷,嘱咐他道,“时辰快到了,你务必亲自将信送出去。”

曾师爷连忙应了一声,将信筒塞进怀中,“大人,卑职始终觉得蹊跷,坊中人的来路,您查过么?”

丁奎微微蹙起眉,叹道,“现如今哪有功夫去查,靳王殿下信任他,临行前还托我照应,说是在危机关头能助咱们解难。不问,也别查,听王爷的,咱们照办就是。”

然而曾师爷却有点担心,“可是……”

“可是什么?”丁奎打断他,“现如今幽州有八成军防都在卓缙文的手里控着,他若决意效仿伦州,过不了几天,你,我,还有整座城的老百姓,就等着殉城吧。这城门若真开了,放进来的不光有各州府打算揭竿而起的恶民,还有那些敌军的暗探,如今,要不是有丛中坊派的人乔装在府衙外头护着,这府衙的门头早就被卓缙文的人拆了。”

“大人说的即是,可卑职……”曾师爷犹豫道,“可卑职还是要提醒您一句,您来幽州的时日不短了,离靖天太远,朝中格局瞬息万变,您不一定清楚,那靳王殿下口中有关于坊中人的抬爱,您听着顺耳么?”

丁奎怔了一下,转头看向他,“你是什么意思?”

“未有远虑,必有近忧啊。”曾师爷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大人,依着目前朝中的格局,靳王这步棋怕是要永远楔在北疆的。至于您,若在此战中立下大功,来日必能得到返京任职的机会。卑职听说,丛中坊里的那些人,都是来自北边的悍匪,一个个如狼似虎。靳王与他们来往甚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图,您若是也陷进坊中人的局里,会不会引火烧身?”

丁奎缓缓地站起身,冷冷地盯着曾师爷,“曾师爷,你这是收了卓缙文,或者那郭业槐的赏了么?”

曾师爷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解释,“没、没有啊!大人,卑职跟了您这么多年,怎敢有异心!我这、我这也是为了您的前程考虑,那丛中坊里住的若真都是朝廷欲铲除的匪,您暗中与他们私通,那不……不成官匪一家了么!”

“你给我闭嘴!”丁奎怒喝,“大敌当前,幽州城难保,前线大军到现在都没个确切的战信传回,关乎北疆存亡之危,屁股都快着火了,你倒是还在这疑神疑鬼,挑拨离间!”

曾师爷“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吓得拼命告饶。

丁奎怒火中烧,忍耐道,“那坊中人日夜看护我幽州府衙,时刻盯着四扇城门的动向,一有祸乱立刻派人压阵,比卓缙文那个只认钱银的乌龟王八忠义百倍!前夜,郭业槐深夜出逃,也是他们连夜将人抓了回来,这样的一群人,就算是匪又怎样?是匪就不配敬忠,不能为人了么?老曾,做人得讲良心,本府担护着幽府二十三县一方百姓的平安,在此危机存亡关头,若是还在乎脑袋上这顶乌纱帽,和什么所谓的官路、前程,岂不是跟那姓卓的狗东西一样,要在敌将面前俯首,做个献城苟且的孬种!你要是在这个时候还疑心那坊中人有鬼,这信你就别送了,趁早给本府滚蛋!”

曾师爷匍匐在地上,拼命磕起头,“卑职错了,卑职这就去送信,这就去!”

说着连忙爬起来,再不敢多言半个字,飞奔着跑出了堂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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