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敬难耐地捂着心口,摸了摸那被“饮血夹”搅弄的皮肉,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口完好无损,并没有被方才那黑金甲兵掌心射出的饮血夹所伤。
葛笑整个人陷入癫狂,朝银甲书生怒吼,“他死了,你也别想活!”提起剑又要冲上去,却被薛敬按住手臂,“哥……空的。”
葛笑杀红了眼,浑身哆嗦,这才反应过来,回头看向他的胸口,“什么?”
薛敬浑身像是被砧板碾过,痛哼道,“他方才射|出的夹子是空的……”
银甲书生在渐渐驱散的血雾中走过来,“靳王殿下。”
这人的声音极软、极冷,似乎带着不忍拒绝的亲切感,薛敬缓缓起身,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方才……为何不杀我?”
银甲书生慢道,“今日此战,并不想要殿下的命,殿下只是想看我饮血夹是如何作战的,在下便遂了您的意。”
在薛敬和葛笑冷冰冰的注视之下,银甲书生站起身,冲着身后还在鏖战的黑甲军一声高喝,“收阵!”
饮血营领命收兵,迅速撤回银甲书生身后不远处。
“今日以这种方式见到殿下,实在唐突。”银甲书生抬手抱拳,“以后咱们还会见面的。”
只见他往前走近一步——
“你干什么!”葛笑挡在薛敬身前,正好隔断了那人的去路。
薛敬按住葛笑,“五哥。”
葛笑看了他一眼,错身往边上一站,手中的刀却随时准备出击。
银甲书生冲薛敬微微一笑,“殿下好胆魄,为了兄弟,竟敢独闯一线天。”
“你到底是谁?”薛敬低声问他。
银甲书生对着他抱拳欠身,行了个礼,然后将手心向上,做了一个摊展的动作,薛敬双眉微蹙,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的手心。
银甲书生行完礼,翻身上马,“末将小名无足挂齿。往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在下定然相助,不过……届时,还请殿下一人前往。”
说罢,银甲书生高喝一声,紧跟着,重甲开道,不一会儿,饮血营便在逼仄闭的甬道中撤得无影无踪。
血色幽谷,碎石满地。
薛敬扶着山壁猛然一个趔趄,好在葛笑反应迅速,急忙扶稳他,“老六……”
薛敬一把将他甩开,不耐烦地说,“哥,你逞英雄都逞到我头上了。”
葛笑痛心疾首,连忙跟上去,“哥哥错了,你打我,你打死我吧。”
此时,陆荣赶着马终于从远处跑过来,“饮血营的人撤了,我们的人马上就上来!”
薛敬点了点头,缓慢地走了几步,在那被饮血夹重击而死的兄弟身边蹲下身,皱着眉检查那人的伤口,一边查看一边问二人,“你们怎么追上来的?”
葛笑连忙道,“在千丈崖和你四哥分兵后,我和老三,还有你那个部下刘贺青就一直驻扎在千丈崖。前天忽然接到线报,说有一组北鹘兵马从北边顺着揽渡河撤下来,这两日就要过千丈崖。再一打听,原来就是当初那批饮血营。我就打算来偷……偷袭他们。这事跟你们官军没关系,于是我就留给你那部下刘贺青一些人马,让他先往灵犀渡口走。我则和老三就带着两百人前去打探,看他们人不多,就……就想着干脆……”
“干脆干一仗?”
“咳……”葛笑的脑袋耷拉着,一句话不敢接。
薛敬看了他一眼,怒火中烧,“那你们怎么会跑进回头岭的?”
陆荣接口道,“在揽渡河的一个急弯处,我们和他们打过一场,但是那些人没亮出饮血夹,打得不痛不痒。我想着差不多也就得了,但是……”
葛笑上前一步,壮着胆子挺起胸,“是我心急!就想跟上去瞧瞧,顺便弄清楚那些夹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否则以后每次遇见,都被他们牵着鼻子打。随后就一路追他们到这,就、就被困住了……”
薛敬冷冷地看着葛笑,无奈道,“哥,你知不知道,方才若不是那银甲书生手下留情,咱们这么多人,今天都得命丧于此。”
葛笑低下头,偷摸看了一眼身边的陆荣,陆老三忍痛闪了两步,今日定要宁死不屈,好让葛笑好好挨顿骂。
“那个人到底是谁?”葛笑为了转移薛敬的注意力,故意问。
“不知道。”
葛笑被他瞪着自己的目光吓得脖子一凉,凑上去,“老六,你别这样盯着我,哥害怕。”
薛敬揽过葛笑的肩膀,冷冰冰地笑了笑,“哥,打个商量,日后若是再有这种事,你就自个跪着去跟二爷谢罪,我们几个没人疼你。”
葛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六爷一声冷笑,连忙摆了摆手,“别别别,哥错了,求您大人有大量……”
“……”薛敬听着他忙不迭地求情,心里那团火好像终于灭了一半。
陆荣倒真为葛笑担忧起来,“老六,老五回去会不会挨鞭子啊。”
薛敬想了片刻,又看了一眼脚下躺着的尸体,深深叹气,“一顿鞭子,让他长长记性,倒也不冤,是不是,五哥?”
葛笑蓦地瑟缩了一下,笑得比哭还难看。
薛敬对着那两扇对开的山口,话头一转,“不过五哥,也多亏了你这一战。”
葛笑莫名地看了他一眼,这话一时间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
薛敬低头看了一眼心口破开的战甲,想起方才那名黑金甲兵掌心的梅型图案——那里射出的饮血夹有着摧枯拉朽之势,几乎凌驾于他所熟知的一切兵刃之上,果然如二爷所说,饮血夹的力道极烈,且难以挡避。
葛笑无意间追击饮血营至此,点燃的这一炮,倒是将那口带血的锅掀开了盖子的一角,终于寻得了初见端倪的机会,凡事从两面来看,倒也并非坏事。
薛敬抬头看了看天色,遂将自己身甲卸去,转手递给一旁的陆荣。
陆荣将手伸进他的甲衣里揣着,又递了伤药和纱布给他,“老六,让三哥看看你的伤。”
“没事。”薛敬摆了摆手,朝葛笑使了个眼色,“哥,你的战甲还用吗?”
葛笑一愣,“什么?”
“借来用用,好不好?”
“好好,你要啥哥都给。”葛笑刚将身上的战甲解到一半,忽然愣了一下,问他,“欸?你要我的战甲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