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刺鼻焚烧味的灼热之风徐徐吹过,焦黑的废墟之中,缓缓站起了两道矮小的白衣身影。
稚嫩的手慢慢捡起灰土中的一块猩红血肉,凑近嘴边。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咯吱……”
令人毛骨悚然的牙齿磨动血肉的声音在寂静的天地间响起。
鎏金眼眸淡漠依旧,一个灰头土脸的孩子咽下最后一口碎肉,仿佛眷恋般地咬了咬沾满血水的手指,抬脚走在废墟中,寻找新的肉块。
她的身后不远,另一个孩子伸出双手捧起天上滴落的一滩血水,凑近嘴边饮下。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她们在废墟间踱步……
忽然,她们转过头,两双无波无澜的鎏金眼眸看了过来,没有渴求,没有嗜杀,仿佛只是稀松平常的淡然自若。
没有不忍,没有残忍,那两双鎏金的眼眸永远平静淡漠,无情似神仙。
紫衣男子抬手抹去了脸上的血迹,凑近嘴边舔舐,他姿态闲散地坐在灰土间,没急着起身,只像是察觉到了她们投来的目光一般,缓缓抬起眼。
海水蓬勃有力地拍打在白色的海岸上,一声接一声中,一道颀长的黑衣身影率先走过稀薄的云雾,他的身后跟着一众腰间佩刀的人影。
银色绣着古朴花纹的黑色衣袖抬起,露出的素白手指随意地屈起,抵在轻抿着的唇下,他缓缓抬起眼,冷冽的审视的视线流转在前方飘渺仙山之上。
久久驻足,他看着仙山,目光却略微走神,仿佛在透过仙山看着什么、深思着什么。
而他身后站着的一众人神情冷漠,无声无息地戒备着四周。
吹来的风忽然逐渐染上燥热,一并携来了淡淡的焚烧味,黑衣男子猛地回神,眉头微不可察一拧。
“刷!”
长刀出鞘,他身后一众人举起长刀“唰啦啦……”从两侧飞快绕上前,错落有致地构成重重屏障。
可随着迎面吹来的风愈发灼热,黑衣男子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突然,他眼神一颤,绣着古朴花纹的黑色衣袖翻飞,猛地甩出一道血红色的影子。
“轰!!!”
眼前一阵刺目的亮白。
灼热的气流排山倒海而来,带毁灭一切的可怖气息,顷刻间冲散了徐徐缭绕的稀薄云雾,冲起一下一下拍打在海岸上的清爽海水成滔天巨浪——
遮天蔽日。
“哗啦——!!”
翻滚起的巨浪轰然打在岸边,溅起大片水花。
清澈依旧的天空中,无数树木化作细密的灰土簌簌飘落而下,浓重的焚烧味散发着不祥气息,萦绕在天地间。
“咚……”高低起伏的大片连绵灰土平地间,唯一屹立的黑衣身影霍然一颤,半跪在了地上。
他垂下头,张嘴吐出一口黑红的血水。
“咳咳……”低低的沙哑咳嗽声中,他低着脑袋,缓缓抬起一手召回了那悬浮在半空的那道血红影子。
不够,还是不够……
胸膛剧烈起伏,他半跪在地,忽然回头看向了后方的广阔清丽大海,双眸眯了眯,轻轻张开嘴,无声地呢喃了一句。
血水顺着他的下颚滴落在灰土中。
“咳咳咳——”
惊天动地的一阵咳嗽声骤然响起,一滩血水砸落,顷刻间覆盖住灰土间的点点寒梅。
…………
最后那一眼,四目相对。
“咳咳咳……”
一口血水落在被灯火照耀得橘红的白玉地面上。
“砰”的一声巨响,橘红的火焰疾速拉长,提灯猛然砸落在地。
一身素白的少女浑身发颤,侧着身蜷缩在白玉墙面的夹角里,双手扒着寒凉的白玉墙面,“哇”的一声,她弯腰张嘴又吐出一大口黑红的血水。
“你冷静一点。”许卿临的声音骤然在脑海中响起。
江景鸢没回应,喉咙间“咕咕”地吞咽着血沫,白玉的寒凉窜上四肢百骸,浑身一颤,她张嘴再度吐出一口血。
纹银香囊的大红杀境内,对镜而坐的红衣女子皱了皱眉。
她不知道江景鸢看到了什么才会有这样大的反应,但不论发生了什么,现在都不能任由江景鸢停在这里……
她可抵挡不了外边那两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太久。
许卿临开口道:“你冷静一点,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怎么会是假的呢?
额头抵在冰凉的白玉墙面上,寒气抚过,却仿佛是最为炽热的烈火一点一点席卷全身。
好烫,好痛,发麻发痒中又仿佛有丝丝电流窜过。
这一块皮肤贴着白玉缓解了几分,那一块皮肤又开始发痒了。
江景鸢缩在角落,浑身颤抖不断。
好烫,好烫,好烫,好烫好烫好烫……好痛啊,好痛……
双眼酸涩,沁出的滚烫泪水含在眼中,带动着脸上、头皮上一片更为强烈的灼痛。
“别发疯,幻境都过去了。”许卿临厉声道,“冷静下来,不去想就不难受了。”
过去了,过去了……少女发颤的身影渐渐平息。
许卿临无声松了一口气,柔声安抚道:“都过去了,那只是一个幻境,都过去了,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过去了……真的过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