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过头,绕过他,端着漆盘叩了叩孟叔的门。
“六娘?”孟叔有一丝诧异。
“孟叔,阿爹阿娘让我给你送羹汤呢!”
孟老爹看了一眼外面的孟简之,叹口气,“先起来吧,记住,让你起来,是看在六娘的面子。”孟叔呵斥他。
堂屋里,孟叔给六娘端了杯参茶,“简之去山长家给纪瑶琴教书的事情,我也知道。我原想着挣些银钱也是好的,可没想到,竟然会招惹流言,这些日子肯定给你带来很多困扰,孟叔教子无方,有愧于你。”
六娘摇摇头,孟老爹忽然开口说,“六娘放心,日后,他不会再去山长家了。”
六娘看向孟简之,“孟哥哥自己不想去了吗?”
孟简之才站起身跟到堂屋外,他将茶杯里满上,递给她,说,“琴课已经教完了……”
孟简之背着光,六娘看不清他神色,六娘有些诧异地低声问他,“孟哥哥不是说,要教琴到上京前吗?”
“不是说不想让我教她吗?”
六娘听他这么说,忽然想到那天她拉着他的袖口求他,忙红了耳朵低下头。
他添道。“我之前多去了几天,课已经全部交完了……”
六娘抬头看他,他却没有看她,神色一直淡淡的。
六娘握着手中的杯,原来,他那些时日常去,是想提前去将那些课教完。
两人站着半晌没有说话,孟叔从外面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小盒子,坐到主位上。
“这里面,是孟家的田契铺子,孟叔封了给你做喜礼。本想着你们成婚后再给你,可,现在给你也没什么区别,虽不多,却是孟叔的一片心意。
年后简之就要去上京了,我也上了年纪没心思操劳这些,你也刚好帮我经营药铺,照料病人,看看简之教你的那些东西学得怎么样?”
“还有这个。”不等六娘回应,孟老爹已将一个木制玲珑的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个精致的银锁,是小孩子百日时惯用的长命锁。
可六娘却觉比她往日见过的要小巧玲珑,格外精美些。
“六娘,你看看这枚银锁你可还喜欢?”说着孟老爹便将锁子塞在六娘手中。
六娘觉得这银锁很精致,她看了看上面精细的纹样说,“难道,这是孟哥哥百天带的吗?”
六娘说着,才看到上面刻着一个“盛”字,她轻轻抚着这上面的“盛”,心中有些好奇。
“这是简之他阿娘的……”孟老爹说。
六娘听孟叔这样说,歪头细看着这枚银锁,她万万没想到,孟简之母亲竟有这样精致的遗物,她远远细瞧着上面隐隐刻着一个宣字。长命锁虽是寻常人家也会给孩子备着的东西,可六娘却觉得这个银锁,做工繁复精细,并不像寻常人家之物。
她便将这银锁放回盒子里,她刚想说,这东西太过贵重,她不能要。
便听到孟简之说,“阿爹,那是阿娘留下的唯一念想……我想……留在身边。”
六娘听出孟简之语气里分明可辨的不舍。她诧异地回头看向他。
他何时言语里有过这般浓烈厚重,毫不掩饰的情绪。
才刚孟叔说把孟家的田产药铺给她时,都不见他有任何反映。原来,他并不是对什么都无动于衷。
也是,那可是他阿娘啊。
他的阿娘,她从未见过,也从未曾听他或者孟叔提起过。
“你阿娘以前说过,希望能将她的那只镯子送给儿媳。可这么多年颠簸流离,东西皆遗失七七八八,只这枚锁子我收藏着,完好无损。将这东西送给六娘,也算全你阿娘的心意。”孟叔不容置疑。
“孟叔,这银锁是伯母唯一遗物的,六娘不敢要,给孟哥哥留着吧,也是个念想,送与六娘,倒是也闲置。”
孟老爹摇头笑笑,“睹物思人,也不过暗自伤怀罢了,这东西,你拿着才是应当。”
她抬头看向孟简之,这回他没再反对。六娘垂眸想了想,到底双手接过这银锁,那些田契地契到底推脱着没有拿。
六娘离开后,堂屋内又卷起一阵寒风,似比之前更冷清了些。
孟简之走进堂屋,他转身望了望外面白茫茫的雪地,空荡荡的院子里早已没有了那抹娇红色的身影。
他垂眸又望向那空空如也的盒子有些发呆。
孟老爹看向他,“我知道,你一直记挂着你阿娘的事情,可,你也要过好你自己的日子,那东西留在你身边,你便总是伤怀恼恨。”
孟老爹沉重地叹了声。“你还年轻,阿爹不希望你逃避和六娘的这份缘分。”
孟简之没有说话,他转身走出堂屋。
“阿娘,我回来了!”小女娘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她和顾大娘说着说不完的闲话,她今日听起来是开心的。
他侧过头,看向顾家种的那颗果梅,沉甸甸的雪几乎要将枝丫压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