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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的顶楼大平层。
无垠江景被框在一整面落地窗里,远处的城市天际线清晰可见。
江舟站在客厅中央扫视了一圈。大理石地面映着吊灯的光,沙发是冷调的深灰色,茶几上空无一物。
太冷清了。
此时正值日落时分,暖色的光线落在这些物件上,反而衬得整个空间更加空旷寂寥。
“你一个人住这儿?”江舟的目光停在角落那架纯黑三角钢琴上。
他记得林烬淮鲜少碰钢琴。
林烬淮正弓着身子从冰箱里取矿泉水,闻言手一顿。
“也不是,偶尔会有人来。”他若无其事地拧开瓶盖递给江舟,“那架钢琴大多时候林景煦在用。”
江舟接过水仰头灌了一口,指节在瓶身上轻轻摩挲。
林景煦是林烬淮同父异母的弟弟,算算年纪应该还小,那来的人想必还有他母亲。
手机弹出条消息,江舟低头瞄了眼,陶婉怡问还有多久回去。他抬手敲字,随口问:“晚上想吃什么?”
林烬淮愣了一下:“……问我吗?”
“这里还有别人吗?”江舟抬眸瞥他一眼,觉得有些好笑。
“……都可以。”
陶婉怡又发来条消息,江舟挑了挑眉:“现在不可以也得可以了。”
“嗯?”
“家里炖了佛跳墙。”江舟说,“陶婉怡催你快点儿回去。”
林烬淮笑起来:“好,很快就能收完。”他将水瓶搁在一旁,动作自然地拉起江舟手腕,带他往走廊深处走去。
对方的掌心干燥温热,江舟感觉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想要抽回手。但他只是轻轻挣了一下,便由着林烬淮了。
这家伙从小就爱牵着他,没什么好奇怪的。
推开虚掩的卧室门,有淡淡的松木香气。屋内陈设简单,风格和外面的客厅如出一辙,规整得像是酒店客房。
摆在角落的懒人沙发是这屋子里唯一能让人感受到一丝人气的东西,有些格格不入。
林烬淮拍了拍床边,道:“坐着等我一会儿。”
江舟摇头,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整个人舒服地陷进去。
沙发的主人笑了笑:“随你。”
后背有东西硌着腰,江舟挪了挪身子伸手一摸,是个毛绒玩具。他刚刚就注意到这个小家伙了,这会儿拿到眼前一看,瞳孔瞬间放大。
这只巴塞罗熊个头小巧,脑袋上戴了顶针织帽,边缘已经起了球。米白的口水巾搭在脖子上,线脚有些松散。棕色绒毛也略显陈旧,但黑色小豆眼依旧亮晶晶的。
林烬淮小时候总要抱着它才能安心入睡。
“林烬淮。”江舟喊了一声,举起那只小熊,露出狡黠神色,“这不我送你的七岁生日礼物吗?还留着呢?”
正从保险柜取证件的人动作微滞:“……嗯。”
“不止这个。”林烬淮半跪在隐藏式储物格前,陆续取出泛黄的飞机模型、乐高积木和手办,“你送我的东西都还留着。”
“我靠!”江舟一下来了兴致,难掩激动,“我记得这套乐高有两千多个零件,内置轨道,还配了弹射装置。”
他当时一眼就喜欢上了,攒了好久的零花钱,送出去时还有些不舍。
但是……
江舟蓦地抬起头:“还差一个吧?”
林烬淮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慌乱,旋即迅速恢复如常,反问道:“你是说那本相册?”
江舟点头。
还是手工缝制的呢。
“那个放在老宅的。”林烬淮神情淡定,唇角挂着笑,“行李收好了,我们走吧?”
江舟上下打量,目光最后落在他背后容量不大的包上:“就这么点儿东西?”
“其他的都在那儿。”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墙边静静立着一个二十寸的行李箱。
林烬淮解释道:“转学前就准备好的,本来打算直接拖到学校。”
江舟没有搭话,胸口无端泛起酸涩。他越过林烬淮拎起行李箱,掌心传来的重量让他心脏发紧。
如果陶婉怡没有提出接林烬淮来家里住,他大概就会背着这么个小包,拖着几乎空荡荡的行李箱,独自住进学校。明明他的亲人就在这座城市,家也和学校离得不远。
林烬淮伸手想要接过箱子,江舟侧身躲开:“再磨蹭佛跳墙可就冷了,他俩肯定都在饭桌上盼着你呢。”
他只好作罢。
出门时,窗帘在身后缓缓闭合,最后一线天光掠过空荡的屋子。江舟抬手摁亮下行按键,电梯镜面倒映出他和林烬淮并肩的影子。
这家伙可是自己在暴雨天爬了两层楼捡回家的,江舟想。雨过天晴,总会有暖阳照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