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是文物局的公务员,赶紧管管这堆破事。
长青满面愁容,但仔细考量后他决定和林叔良谈谈这个合作。
他没那么多闲心去琢磨林家的家事,他只想问出“旋齿鬼藤”的真相,林叔良家主的身份后续一定有用处。
“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带你出去?”他问:“但是你明明自己就可以出去。”
这不是反问,而是一句陈述。
林叔良虽然身体受限,但他却有蚁群这几乎作弊似的“天眼”。
长青不相信林叔良逃不出这么个管理稀烂的破地牢,他更倾向于是此人另有打算。
果然,林叔良意味深长地弯了弯嘴角,说出的话像是在打谜语:
“镜之两端,仅一侧为真。你找到你想要的便是帮我了,孩子,跟着我的蚁群逃出去吧。”
“整个林家都是他的傀儡,千万小心。”
蚁群汇成浪潮,黑压压地袭向牢房角落,而在那里,平常的墙面忽然在长青的眼前涌动,那竟然都是蚂蚁,它们犹如翻卷的浪花,漏出遮挡下的一个可容纳一人通过的缺口。
这再次印证了长青的猜想,林叔良明明有千万种方式可以离开这里,却偏偏要等着他一个陌生人的拯救?
顶着似有若无的注视,长青钻入那个洞口,整个人才没入,蚁群就涌上将洞口封死,他最后瞧见的一幕,是林叔良遥遥望来的、静默的眼。
他跟着一条蚂蚁线继续往前爬行,过一会,石壁变成了铁皮,长青感受到身前正源源不断地有风拂面,不远处有一点亮光,爬过去一看,底下是个房间。
长青再蠢也知道这是哪里了——通风扇。
好家伙,跟拍电影似的。
再次看到光的出口,蚁群如流水一样从那扇通气扇门泻下,他紧跟着跳了出来,正好底下有一排书柜,他绷紧肌肉踮脚落在上头,没发出声响。而为了防止监控,他将提前准备好的衣物蒙在了头上——主打一个掩耳盗铃。
长青:第一次当反派,生疏点怎么了?
入眼,又是一间全新的房间。完全空白的装潢,像是一间实验室,但是在正中央有一副透明玻璃罩。长青的位置有些反光,叫他一时无法看清罩子里的东西,他左右观察一番确定无人,又从柜子上跳下来,靠近那玻璃罩。
华丽而柔和的顶光从头顶射下,长青看清了那东西,骇然变色。
只因那是《方丈仙山图》。
一种不安的预感席卷长青全身,他探身仔仔细细地将那画看了一遍。
画面鲜艳,碎纹明显,纸绢裂纹横直,随轴势作鱼口形,老化特征明显,而题跋楷书工整流畅,“梁成康”落名也没有问题,长青用尽所学,得出的结论便是“此画为真”。
可画此刻不应该在拍卖会上吗?怎么会在这里。
来不及多想,就听见人交谈的声音,正在向这里而来。
长青三步并作两步,敏捷地跃回通气扇内,而一切刚做完,就有人出现在了视野里——是那个金框眼镜男,金丝眼镜男虽然长着和林叔良一样的脸,但那脸像一碗浮着油膜的汤,遮掩着神情,看起来尽是市侩。
而在他的身旁……还有一群老外。
几人有说有笑地靠近那幅画。
狭小的空间内,长青的心脏急速跳动着。他于朦胧中抓到了一点灵光的线头,触摸到一个可怖的真相。
“这便是《方丈仙山图》真品,唐朝梁成康大师的遗作,绝对值这个价。”金丝眼镜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回应了他的猜想。
长青的手心冒满了冷汗,脑子里突然蹦出林叔良说过的话。“他的欲念早已吞没了本心,干的那些龌龊勾当,实在让先祖蒙羞。”
如果是倒卖文物的话,那可不只是蒙羞那么简单了。
长青难以想象也不敢想象,这办了十几年的林家拍卖会若是一直在私下干这种勾当,那会有多少文物流失在外?更可怕的是,眼下他还不能确定拍卖会上是否还有一幅假的《方丈仙山图》正在拍卖。
事关重大,这已经不是他能处理的范畴了,必须让屈黎知道。
赶在《方丈仙山图》交易完成前,将一直阻止。
长青知道林叔良在看,他对着蚁群做了一个“拍卖会”的口型,那些小家伙便飞快运作起来,化作一条线,蔓延向前。
*
林季良忽地耸了耸鼻子,赫然止住话语与微笑,抬头望向天花板的通风口。他突然的动作吓到了对面的外国人,那人用蹩脚的中文询问:“林先生?”
林季良才堪堪收回眼,诡异地勾起了唇角:“有东西闯进来了。”
一语出,数道震惊目光随之投向那通风口。
而与此同时,林家地牢,一个守卫踉踉跄跄地冲向大门,神色慌张的汇报道:“闯入者逃跑了!”
“什么!废物!!”因而被领事一拳揍到墙上,砸出一个人形凹陷。
“快去给我找!”
齿轮开始转动,这座纸醉金迷的林宅终于露出了它锋利的獠牙。这里不是财富的宫殿,而吃人的迷宫,遍布守卫,危机四伏。
而罪魁祸首,也总算爬到了目的地。
一直没有停歇的爬行叫长青本就虚弱身体更撑不住,他呼吸不稳,确定下面是走廊的红地毯后,打开了排气窗一跃而下——
然后结结实实落入了一个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