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便宜儿子竟一直在帐外。
步履纷杂间,周伯邑等人追了来:“彪,如何处置,王子已有安排!你这是做何?”
崇应彪不屑地嗤笑:“安排?忒!我看他分明已被迷惑!若天子知晓……”
周伯邑厉声打断:“天子如何行事,无需你多舌!”
崇应彪面容一寒,扑上前就要揍他!
此时恶来也冲上来,死死将其制住,又无奈,“彪,你又犯大浑!”
另一边鄂顺挡住住周伯邑,出于私心,也扭头劝彪:“王子所言,究竟有何不妥?值得你如此乱来。”
武庚蹙眉,眼看四人拉扯,实在不成样子,鼻息一叹,亦不耐烦。
崇应彪越发大怒!
可他不光不敢对抗恶来,也不敢骂鄂顺。
诚然,鄂顺面容并不凶恶,反而极昳丽清俊,常被人戏称为大邑商之花。*4
更不用说他一双狐眼细细,盼顾生柔,外表看来最易招惹。
但谁叫鄂顺之父鄂侯,是三公之首?
谁叫鄂侯握着蓝绿松石运输的命脉,财力雄厚?
鄂侯还深得帝辛信任,令彪彪颇受掣肘……
崇应彪不想惹麻烦,遂向死里捏周伯邑这个软桃:
“邑,你个臭御子*5,就算乃父昌,也不敢同我这般嚣张!你再装狼扮狗,小心我崇国荡平你的巢窠!”
“……”周伯邑睚眦欲裂,青筋蹦跳。
周原在西北,为商进贡粮食与羌人。而崇国恰在商、周之间,正方便辖制、监视周原。*6
那崇侯骁勇却阴险,总派出暗史,暗搓搓观察父亲的一言一行。
崇侯是天子的耳目,挑拨是非,不折不扣的小人一个!
“够了!”武庚耐心耗尽,抬眼冷斥:“彪,休再放肆。”
彪黑黝黝的眼珠一转、头一歪,忽地冷笑,怪腔怪调道:“哦~~~王子,我知你心意,我也知了你们心意!你们见那妲己容貌甚嫽,心中不舍!你们个个春心荡漾、小头作主大头,倒把我当个憨鹧!”
此言实在粗俗,莫说恶来顿怒、只想将他一把捏死,连武庚波澜不惊的面上也被激起一阵恼怒薄红,当下蹙眉怒斥:“彪!你果真是个憨鹧!”
崇应彪大叫,“昏时*7已到,憨鹧要用妲己告庙、祭祀祖先!”
说着,他竟趁恶来不防,挣开便要冲进帐里!
电光火石,龙鸣高扬!
——武庚的帝江重剑已出鞘,寒光湛水,分毫不让。
他双眸隐火,唇抿盛怒,大约彪再敢上前一步,便要毫不留情割其狗头。
崇应彪见王子拔剑,后退两步,先是震惊,随后竟十分受伤:
“禄,你、你竟拿剑对我?!我们的剑从来只对仇敌,不对亲人,你竟对我?好,好,我们生死相扶,如亲手足,你如今为那女俘,竟对我拔刀相向……”
武庚心有不忍,又实在烦他,“是你乱来,休要胡缠!”
鄂顺与恶来一同拉住这暴躁的野虎,向远处扯:
“天子自会处置她!”
“彪,莫再惹王子生气。”
“妲己!”崇应彪红了眼眶,仰天嚎叫,“你敢出逃!你敢叛天子!你有本事贴紧了禄,否则落在我手里,决不将你轻饶!”又嚎,“禄,你为了一个俘,对兄弟拔剑,你叫我心都裂开!”
“诶,走了!”鄂顺和恶来合力,拖死拽活将他拉走。
武庚也收剑入鞘,面上阴鸷却犹在。
“莫气。”周伯邑无奈安慰他,“彪素来如此。”
“他年纪小,我怎会与他计较……”他拍拍邑的肩头,僵硬语气缓和些许,“我们打了胜仗,带回贡品,王父一定大喜。”
提及帝辛,周伯邑也两眼发光,“当然。天子从来以你为荣!”
武庚这才有了些许笑意。
眼见王子消气,周伯邑却忽地想到今日洞中情形,再想到方才鄂顺言语举动,似乎颇维护妲己,不由又有些忧虑。
武庚正欲与他一同回帐,不免侧目:“为何忧色?”
周伯邑低声道:“唉……彪固然浮躁冲动,但那妲己,也确有蛊惑人心之貌不假。她今日初来,便惹得你与彪起了干戈,若她心术不正,再有心挑拨,只怕一路归去,还要生事。”
武庚眼帘垂下,蹙眉凝重,“既如此,我去告诫她一番。若她敢多事,我绝不姑息!”
帐内,妲己确实正唯恐天下不乱,很盼他们就此打起来。但听得争执似乎已熄,不免失望。
在后人看来,彪敢同王子叫板,实在「别具一格」,但她转生一年有余,已接受了这种行为。
如九尾所言,这里原始,人也简单,彪子更是简单中的翘楚、大肠里的直肠。
更何况,他与王子禄自小一起长大,是亲人、战友、朋友……从前便没少对禄大呼小叫。
正惋惜看不到兄弟相斗的有趣戏码,冷不防厚重的帐帘被掀开,一股寒气涌入
——黑暗夜幕中,武庚高大的身影走进明亮中来。
英武俊朗的大邑太子,摘去饕餮胄,果然是一张全新面容:
高而矫健,肖似其父;浓眉高鼻,又似其母。
明亮眼眸,眸色深邃,喜时而隐怒;
饱满红唇,唇线冷勾,笑时若无情。
他虽仍是青年,举止间却已见得天子之威,喜怒更早已被隐去深处。
其身长九尺,壮若山峦,起伏肌肉间,蓬勃雄性气息散出。*8
诗曰:
昆仑藏玉培其志,千古帝魂聚其身。
妲己怔愣片刻,舔了舔嘴唇,似饿狐开宴。
狐狸见她喜欢,这才大松了口气,嘿嘿怪笑打趣:
“唤一声小妈切莫恼我,只怪叫人心热如火!不由人心热如火!”*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