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爱喝,她最讨厌红豆煮熟后那股难以形容的,永远无法接受的味道。
可她没说,不知道和谁说,不知道谁会听。
从她有记忆起,家里就总会飘荡着这股气味,浓郁不散。
常年住家的保姆刘姨,有时甚至不光负责买菜做饭、整理家务,还要接她放学。至于饮食,她究竟爱吃、不爱吃,柳素月从来都没有过问,只是会在冬日闲暇时光里捧起红豆汤,还要塞给她一碗。
长大后她逐渐明白,习惯性将自己的喜好强加在她身上,塑造成想象出来的模样,这就是柳素月自认为爱她的方式。
沙发上端坐的许越霖安置好玉章,认真地品尝起来,嘴唇轻轻抿起,对满眼期待的柳素月点点头赞许。
“国外的甜食总是过腻,就连曲奇我都接受不了,这个还不错,很清淡。”他说。
不愧是八面玲珑的生意人,无论是多不了解的领域,许越霖总能照顾地面面俱到,滴水不露。原本沈汀漪只当是寻常家宴,顶多会拐弯抹角地聊到公司,没想到他们难得放下工作,竟然真的有种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
再看他今天这身打扮,看来是真的随遇而安,把这顿饭当成一次特殊的圣诞节日了。
这份自在由衷地令她羡慕,不禁想起另一个人,也是如此。
忽然有人提醒她:“手机在响。”
沈汀漪回过神来慌忙跑去玄关,手提包里的手机显示收到律所好几条未读消息,这会儿已经打来语音了。
她接完电话回来,脑海里还回想着代理律师的话,远远就能听见谈笑声,他们三人坐在一起,和谐得更像是一家人。
一家人不会关心外人,她也插不进话,刚坐下就听刘姨过来说可以开饭了。
电话里律师讲述的被告人信息和案子进展,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关心。
刘姨将菜一一端上来,柳素月站在桌前手持一柄原木汤勺,温柔地给每个人递碗。
“这个排骨汤鲜的哦,不要太鲜,刘姨的手艺我们吃了这多年都不腻呢。”她笑盈盈地说。
沈汀漪接过时习惯性地回礼道谢,引来一句笑嗔。
她只是听着,不回一词,眉眼低垂,默默地吃饭。
律师说被告人曾被一家著名的网络运营机构签下,因为内部结构化调整,她的账号流量下滑,最后无奈被边缘化,只能私下里接一些外快,打打暗广,做一些娱乐营销的内容。
那篇台庄恋情的偷拍视频也是如此,有人投稿给钱,她就不假思索地发布,为了热度还不惜添油加醋。
按照被告目前的说法,是希望能够私了,少赔一点,甚至愿意当面赔礼道歉。
为表诚意,甚至早就删除了相关视频,还坦诚地说出了另一件事。不光透露了背后主使的名字,还说出最近曝光她和那个总裁私事的,也是那个人,甚至还知道买的哪些营销大号。
听到名字时,沈汀漪甚至有些发懵,因为她隐约记得那是杜云柯的经纪人。
他们总共只见过寥寥几面,仅限于碰面打招呼而已,他却竟然有如此大的恶意,大到不惜花钱在网上胡乱编造信息。
当然不止是她,按照律师的转述,被告人多次提起本意并不是针对委托人,就连杜云柯的经纪人都是要求重点突出写程昭岸。
嘲他不自量力傍富婆,讽他胡作非为资源咖。
最后律师详细地和沈汀漪解释了法条,以及有关诽谤他人致使名誉受损的处罚,让她自己定夺。
她听说程昭岸前不久起诉后又撤诉了,也许也是私下和解,说不定比她还早就知道了幕后主使。
程昭岸了解到真相的心情如何,已经无从知晓,但她很快就能知道他撤诉时的想法。
因为圣诞节第二天,他又意外出现在汀兰工作室。
“送男性朋友的礼物啊,”高嘉莹漫不经心地重复,眼神忽然八卦起来,“谁呀?你要送许总礼物吗?”
高嘉莹坐在咖啡馆的窗边座椅上,摆弄着美甲上的装饰,棕色的披肩卷发在午后阳光下反射出金色。
沈汀漪怕她误会,赶紧强调:“只是想礼貌地给他回礼。”
“不用不好意思嘛,我觉得你和许总蛮登对的。”
对面的沈汀漪放下杯子,“你都没见过他,为什么这么说。”
她眼睛睁得圆圆的,认真盯着她说:“我看过热搜了,虽然没好意思问你,但我觉得你俩看着就是挺般配的,他愿意在你身上花钱、花时间,又是个总裁,还有什么不好的。”
好像全天下都对许越霖赞赏有加,可他追求的只是沈汀漪一个人。
她思忖片刻,犹豫地问:“你当初为什么和现在的男朋友恋爱,或者说……”
高嘉莹抿一口咖啡,笑着打断她:“你是想问怎么走到一起的吧。”
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说:“我们是父母介绍的,一起吃了顿饭,然后就在一起啦。”
说完忽然长舒一口气,满脸感慨地故作沧桑。
“刚开始我没觉得他有多好,是我爸拍着胸脯说和他妈妈以前是同学,教出来的儿子肯定也不错,在一起之后我发现说话少也有好处,他更愿意听我的想法,以我为先,可比我的渣男前男友好多了。”
突然高嘉莹激动地拍她手背,指着窗外她背后的方向,“门口有个帅哥!”
沈汀漪转头去看时,人已经消失在视野范围内了。
高嘉莹抻着脖子起身说:“进你店了。走,快去看看。”
***
程昭岸穿得和昨天不一样,也没戴帽子,前台店员没认出来,看他四下寻找的目光,刚想问需要什么,高嘉莹和沈汀漪就出现在他身后。
“还以为你不在店里。”他露在口罩外的双眼笑得春风和煦。
“垂丝茉莉没送到你家吗?”
沈汀漪也是后来听说,他当时坚持要买那盆花,事后楚维特意倒了个大点的花盆,送货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