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家。
抬手轻覆于把手上,拇指拂过,伴随死板的机械音,门锁“咔嚓”一声,还不等开门人推,那门便往里自动打开了。
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的拉起,未泄入一丝光亮,那人就面色如常立于身前,身后是压抑的昏黑。
“哥哥。”
他轻声喊着,声音里清晰可闻那苍白无力。
他也许会哭,会闹,也许会耍小孩子脾气,也许会倔强的一整天不理自己,又或许……
启门前,施亦难想到过种种可能,也都有相应的应对,他甚至组织好了该如何解释,在脑中演示了启门后的成千上百种场景对话,却万万没料到这一种。
自己的弟弟不哭不闹,神色如常,就这么望着自己。
这样的他,竟是比哭闹时,耍性子时,还要让人心疼。
施华年并未过问什么,也未提及他一次消失了那么多天是为何,他不曾向施亦难要说法,只是侧眸回望向桌上的生日蛋糕。
施亦难的视线方一触及那抹奶白,便似遇洪水猛兽般闪躲开来,这几乎是下意识的。许是因为刚醒,思虑速度大不如前,还未有所反应,那温热便由手心漫延。不明所以轻轻抬眸瞧他,却见他勾唇浅笑。
“哥哥,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往日里漾着笑意与朝气的眸中,现在只映了他的身影。
“除夕那天,我在客厅里坐了很久很久,一直等到了初一,也没等到你回来。”施华年牵着他的手引他在沙发上坐下,指眸认真且不容抗拒地望着他,“所以,能让我帮你补过生日吗?”
哪怕你不愿过,我只是……想能多和你呆一会儿。
就算是一会儿,也好的。
他的神色太过认真,竟不觉让人心底泛起剜心似的痛来。
“好。”
幽蓝夹杂昏黄的火焰燃了蛋糕上那根“17”样式的蜡烛,乳白的蜡油顺那塑料杆缓缓滑下,转而又凝成大小的水滴形固块,那簇微光因鼻息摇曳,昏黑的室内,轻轻启眸看他。
“许了什么愿?”
“还没许。”
施华年那眸底神色晦暗不明。
“哥哥。”他低垂睫羽,似是眸底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被悄然掩下,“有时候,我真想毁了你。”
“为什么。”
“哥哥太好了,我总觉得,你会被人抢去。”
施亦难心底泛上一阵意味不明的情绪,脑海中光速掠去什么,回想,却如何都想不起来,只成余一似不好的预感。
“你知道的,我这种性子,是不可能结婚生子的,更别说早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施华年抬手轻覆上他的眼,一瞬间,他的世界昏黑下来,睫羽轻颤,“我也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若不想回答,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沉寂半晌。
“我许好了。”
那簇微光也终是灭了。
施华年垂了眸,插在卫衣口袋里的手指微微蜷了下,随后缓缓握住了手中的U盘。
那蛋糕没似别的水果蛋糕那般添了芒果,看来对方,是特地为了自己找店里做的。
“父亲母亲呢?”他把切下的第一块蛋糕递给身侧垂眸不知思索着什么的人。
舀起一勺含于口中,那奶香在齿间弥漫,冲淡了些心中的烦躁:“没回来过,说是临时有事,去国外分公司处理点事务。”
大概率是为了奶奶的那些遗产了。
施扬也许是到死都不会相信,一向看重血缘的谢周会把股份传给一个毫无血缘可言的养孙。
“那你除夕……就一个人在家?”
“嗯。”
“为什么不让王叔他们来照顾你?”
“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人,除夕,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该陪家人度过。”
提到那晚,他如常的神色终是似假面般被打碎了,不再那样如无事似的平静。
“父母有他们的急事,王叔他们有自己的家人,哥哥你也有突发的麻烦要去处理。”
“我想着和我朋友聊聊天,发发消息,他们隔了老半天才回了句:‘被拉去做苦工包饺子了。’要么就是和兄弟姐妹们聊天,再不然也是和爸妈在看春晚……他们问我怎么了,我都不敢多回复什么,怕他们看出来,我是一个人再过除夕……是那么……孤单。”
他终是咬牙切齿地说了那个词,换作平日他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他们都有他们的家人,那么我呢?”
终是眼眶泛红地说出了那句:“哥哥,你是不要我了吗?”
“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明明拉过勾的,明明说好的,今后的每个生日,都要陪着对方过的……”
“你分明说过……一百年不许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