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哥哥。”宋明初蹲下身子用食指挑起敬予帝的下巴,“想不到吧?惊不惊喜?我会亲自来找你?”
敬予帝垂下眸,勾唇轻嘲:“你一届乱臣贼子,有什么好让朕惊喜的?”
“事到如今,还嘴硬啊?”宋明初掐住他的下巴,示意他看向窗外,“知道我在等什么吗?看看吧,我的皇兄,我的好哥哥,你最‘忠诚’的将军正在连夜回京,今夜应该便能到了,你猜,他会来帮谁?”
“听说你去将军府给沈哲送东西?虎符是吗?”宋明初凑近他,四目相对,凑得很近,宋明初玩味地盯着敬予帝瞳孔骤然缩小,微微颤抖,不禁笑出声来,“从前听闻沈大将军独子百步之外亦能穿杨,排兵布阵上场杀放样样精通。”
“可惜啊。”宋明初叹,“听说他自从一箭射杀了北燕的那个许倾故后便一直郁郁不振,连搭弓射箭都做不到了。”
“不过是杀了个敌人便如此,这样的人,不值得哥哥将虎符……已经不仅仅是虎符了,还有你的命托付他。”他的指尖划过敬予帝的脖颈,窗外措不及防间响起一道清脆的鸣声,悠长尖锐,宋明初难得愣了半天,侧耳细听,鸣声起伏不定,高高低低,似乎在传递某种信息。
敬予帝心下一怔。
虽不知这鸣声究竟何意,但这节奏着实与宫中暗卫间传递时用的暗哨过于相像了。
宋明初愣了好半天,忽地大笑起来,他笑得猖狂肆意,像是个喜怒不定的疯子,笑意愈盛,愈发诡异。他蹲下身来,掐住敬予帝的后颈,凑在他耳旁,声音中都含着藏不住的笑意与兴奋:“你知道他们问我什么吗?”
他勾唇一字一顿为他翻译:“已与宫中“钉子”们会面,暂未找到宋盼,左尚失联,是否——”
他顿了顿,尾音轻轻勾起:“屠宫。”
敬予帝蓦地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呼吸不觉已有些沉重,宋明初看着他如此,轻轻笑了笑道:“还记得小时候吗?哥哥那时总对我爱答不理的。”
“我就只能站在你看不见我,可我能看见你,将你看得一清二楚的地方,默默看着你照顾其他人。”宋明初道,“可我也是你的弟弟,不是吗?”
“你的目光可以落在任何人,任何事上,却唯独不能落在我身上。”
“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是我做的不多好吗?”
敬予帝眯起眼,不愿看他。
“后来我才明白。”
宋明初垂着眸,此时他掩去一身戾气与杀意,咬着下唇蹲在自家哥哥身前,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泪眼汪汪。
“你是看不起我。”
“你看不起我的出生,你和他们所有人一样都看不起我,因为我母亲没有权势,我的出生更是名不正言不顺。”
“我以为你会和他们不一样的。”
“哥哥。”
宋明初双眼微红他就这样看着敬予帝,希望他能反驳什么,希望他能为那些年的所作所为做出解释。
可敬予帝只是偏转了脑袋,没有理他。
他的心脏似乎停滞了一瞬间。
“那便算了。”宋明初叹口气,轻声说,“哥哥,一定是我做的不够好。”
“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我的问题。”
“哥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为数不多跟我说的话?”
“你说……我要做个好人,生于帝王家,便要为天下造福,哪怕不是皇帝。”
“可是哥哥……我没有天赋去做个好人。”
敬予帝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无法做成好人让你看见,这太难了。”宋明初的声音越来越轻,“所以我想走些捷径,毕竟你弟弟我没有这么傻。”
“我思来想去,还是做个坏人吧。”
“只要我足够坏,你便能看见我了。”
他轻轻吻了敬予帝的颈侧,站立起身来。
不等敬予帝开口,他已从袖中取出支黑色的短管,那管似中指般,类似其长,类似其粗,是件陶器,上开几小孔,似是某件乐器。
他吹出几声短促的鸣声,后添了句悠长的。
窗外鸣声似回应般,急促地响了两声。
“想知道什么意思吗?”宋明初回头一笑,他的双眸正巧对上了敬予帝那不敢相信的眼,也不管对方是否想听,道,“杀尽一切阻碍,夺得帝位。”
“哥哥。”
“好好看着吧。”
“我要开始抢你的东西啦。”
耳畔低语似魔鬼的触手,将那高傲的帝王拉下神坛。
“救……救命啊——”
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凄惨的哭喊声回荡在偌大的皇宫上空,火光四起,锋芒交错间,血与火已连了天。
左尚干脆利落地刺穿一个想要冲上来杀了他们的人的咽喉,甩了甩短刀,眉头微紧,似乎是在嫌弃面前这人的血脏了他的刀,拿袖子轻轻擦拭,边上的宋盼看不去,打趣:“你杀个人擦一遍,来得及?还从没见人这么爱惜过一把刀,你娘给你添的童养媳?”
“不是。”左尚含糊不清地否认他的打趣,面上神色不自然,“您让许望帝一个人去引开那些人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他得活下来。”宋盼眼神沉了沉,“他要做的,是比肩当年那些事更值的事,如此才能真正以他给予的用处来换取相应的‘报酬’。”
“同样的年纪,他哥哥也是这么来的。”
“谁?”左尚有些疑惑,也有些好奇。
“许倾放。”
左尚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垂下了眸,他望着地上还未凝结的鲜血,一脚踩上去。
许倾放。
他在心中默念这个……曾经烂熟于心的名字。
“你以前认识他对吧?”宋盼佯装没注意到他的变化,说出来的话也像是随口一问。
“是。”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件事几乎整个南楚皇室,以及一些重臣都知道,左尚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宋盼问的不止是他认不认识,但关于那个人的事,他真的……不想忆起,不想说起。
人已经死了,再去回忆,只会徒增烦恼。
这一点左尚基本复刻了许倾故的性格。
但沈哲不一样。
他……太重感情了,以至于无法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