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余序洲对这个家毫不在乎,对女儿的成长、婚姻也没有半点帮扶的意思,相比陈敬涛当初在帮陈梓钰找对象这件事上,余序洲简直做得太少了。
都是当老师的,陈敬涛广结善缘,甚至动用了学生群的力量帮陈梓钰介绍对象。而余序洲呢,什么人脉都没有。
“你这个当爸的,一点用都没!”
陈慧柔站起身,狠狠推了余序洲一把,进屋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余序洲站在走廊过道,无奈地叹口气。
这晚,陈慧柔怎么也睡不着,梦里反反复复把这些年给余希柠介绍过的,被她拒绝过的相亲对象都拉了出来,按照家境、自身职业、身高外貌、有无房车等条件重新排了一遍。
第二天恰逢周末,陈慧柔一大早就给各自介绍人打电话,假借聊天寒暄旁敲侧击地打听对方现在还是不是单身。
毕竟陈梓钰和张城当初也是分分合合,吃了回头草才结的婚。
陈慧柔觉得余希柠也可以。
遗憾的是,这些“男嘉宾”现在都有了稳定交往的对象,有的甚至已经在谈婚论嫁的阶段了。
陈慧柔挂断电话,心头一股气堵得慌。
陈敬禹夫妇破天荒开车来饶平,说是去看丈母娘,顺道就去了陈敬涛家,正好饭点,王君力邀他们留下来吃饭,也给陈慧柔和余序洲打了电话。
三家人久违地坐在一起吃饭,难免会谈及孩子的事情。
陈敬涛酒足饭饱,摸着啤酒肚自豪道:“我啊,如今就剩梓航这一门‘功课’,然后就能交差了。梓钰现在不用我操心,工作稳定,孩子也有了。梓航呢,虽然没有在大城市发展,但回来创业做这个电商,也做得有模有样,找对象我也是不担心的,男孩子,追他的人从南门排到了北门,他自己慢慢选。”
余序洲坐在陈敬涛旁边,吃着饭,若无其事地给陈慧柔夹菜,像是自动屏蔽掉了这个话题一样不想参与。
王君笑道:“他应该是有女朋友了,我猜的啊,最近经常看他在煲电话粥。说起来,希柠真得抓紧了,不然就要被弟弟给赶上了。”
陈慧柔抿抿唇,放下筷子坐直身来,目光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弯唇称赞:“希柠挺争气的,工作不错,还有个副业是网上的UP主,很火的,平日里有空还能接些外快赚赚。现在买了房,装修这些事,我跟她爸都没操心过,她一手包办得妥妥帖帖。”
在家,陈慧柔或许会丧气,会失落,会觉得余希柠事事让她操碎了心,但在外,她还是会想让外界觉得,自己的女儿是独立且优秀的,是有能力的。
陈敬禹饶有兴味地看着陈慧柔:“你跟序洲哥当初到底怎么想的,希柠现在重点是买房吗?是找对象啊!她都多大了,过年得有二十九了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这是主次不分。”
徐姗在旁边听了,吃饭的动作都顿了下,为丈夫捏了一把冷汗。见陈慧柔脸色明显变了,赶忙圆场。
“话也不是这么说,能在广州买房还是挺厉害的,希柠才工作多少年,就攒了那么多钱,时宜到现在都还是月光族。”
“不不,首付大头是我们出,她拿了十五万来凑,但装修这块她自己出钱。”
余序洲补充更正了一下,免得旁人误以为余希柠在广州是干什么大生意。
陈敬禹不依不饶道:“工作、赚钱赚多少、买房这些都是次要,什么年龄就该做什么事情,读高中的时候,她的任务是考上一所好学校。读大学的时候,任务是毕业了找到一份好工作。现在工作稳定了,就得考虑成家问题,你们不仅不催,还放任她。房子用得着她来买吗?结了婚,靠男方不就行了,买房是男人的事情。”
这饭陈慧柔是彻底吃不下了,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又气又笑:“你既然说到这,那我问你,作为希柠亲小舅,又是在大城市里混得有头有脸的人。你关照过希柠吗?有想过给她介绍对象吗?我们不是不催,我们手里也没有好牌,你既然觉得这是大事,那你作为家人能不能搭把手?别什么都没做,光一张嘴会说啊。”
别说陈敬涛了,就连余序洲都愣住,极少见到陈慧柔在外面这么激动,她性子一贯温软,从不与人争论。
今天虽说面上是笑着说这番话,可字字句句冲得很,在场人都听得出来。
“大中午的,又没喝酒你怎么还醉了。”
余序洲讪笑拉着陈慧柔。
徐姗忙不迭圆场,摁着陈敬禹,把话柄接了去:“大姐说的对,这事儿确实是敬禹没做好,我们会把希柠大事放在心上的。”
王君也笑着附和:“对啊,阿姗负责从旁督促,争取早日落实。”
陈敬禹摇头摆手:“我都没管时宜,这种事就得靠自己,再说了,我认识的圈层跟你们也不一样,希柠不是编制也不是老师,他们看不上的。”
“你也喝醉了是不是。”徐姗打断陈敬禹的话。
陈慧柔恨声道:“看不上谁?我们希柠优秀得很!你就是没有心!”
这顿饭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这些年,每逢假日聚餐或者陈敬涛请客吃饭,陈慧柔都会主动留到宴席最后,帮王君洗碗搭把手。
今天是她第一次气得把筷子一摔,扭头就走,甚至嘴都没擦,外套也没拿。
余序洲猝不及防地看着这一切,慌忙起身,连招呼都来不及打,拿起车钥匙和外套,踩着皮鞋跟就往外追。
屋子里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
徐姗嫁给陈敬禹这么多年,头回看到陈慧柔生气,想都没想就拍了陈敬禹一下:“你就非得还那句嘴?”
陈敬禹:“我就是让她认清现实,别总被孩子带着走。”
陈慧柔冲出了巷子,冷风吹得脸上的泪水肆虐,她胡乱抹掉,抱着双臂快步往外走。
一直维持着自己那平和温顺的性子久了,偶有一次像今天这样任凭所有情绪汹涌地闯出来,不惜撕破脸,陈慧柔不后悔。
因为余希柠是她的底线。
从陈敬涛家跑出来,所有街景在眼前像飞速倒退一般,变换成后街巷的景象,她还是小姑娘,下课了背着个书包回家,进门还没有洗手,徐晓敏就让她去隔壁街的老姑家帮忙洗衣服。
陈敬涛坐在内屋里写作业,旁边还放着碗甘蔗水。
陈慧柔应声放下书包,想要碗水润润嗓子再走。结果下一秒,从外面疯玩回来的陈敬禹就抢先跑到徐晓敏面前。
“妈!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
瞥见家里煮了甘蔗水,二话没说就着壶口往嘴里倒,一下就见底了。
“你怎么还站在这,快去啊。”陈镇东对着陈慧柔催促道,“晚饭给你留着。”
一桶衣服拎到河边洗完,河上渔船的灯都亮了,天色也暗了,陈慧柔咬咬牙把衣服一件拧干,重新装回桶里,背到老姑家晾好。
等回到家,桌上留了一碗米饭和一小碟榨菜跟肉末,饿晕了的陈慧柔连热一下菜都没有,囫囵扒完,等待她的还有一池子碗要洗。
一件带着体温的温暖大衣裹住了陈慧柔的肩膀,思绪从那顿饭、那一池子的碗里抽离开,她缓缓转过头看向余序洲,几乎是站不住地靠在他怀里。
“车就停在门口,你要一个人走去哪?”
上了车,陈慧柔渐渐冷静下来,余序洲帮她系好安全带,把车倒出巷子,打转方向盘往大道上开。
陈慧柔一阵恍惚:“我刚刚一瞬间,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余序洲嗯了声,没有打断她,任凭她说。
“小时候的日子是真的很苦,父母也确确实实很偏心,正因为过过那样的生活,所以我才会想把全部都给希柠,希望她好,希望她争气。可是……”
陈慧柔喘了很大一口气,不停地抚平起伏的胸口。
余序洲偏过头看她,见她又是要哭的样子,默默腾出手来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可是什么,你刚刚在饭桌上不是怼得挺好,我看大佬都不敢说话了。”
“我就是觉得他们太过分了,一个个在炫耀什么啊,之前我说希柠有个副业,账号在网上都有十万粉丝了,大哥就说,不就是做后期的,剪的东西有人看吗?梓航直播间每天都有几十万粉丝看呢。”
陈慧柔一提起这个就来气,她引以为傲的事情,被陈敬涛说得一文不值。
余序洲道:“要我说,这事就没必要拿出来说,他们又不懂,你说给他们听有什么用。这充其量只是希柠的一个爱好,又不能当饭吃。”
“但这也是她能力的一种证明啊,你有十万粉丝吗?你要是开个账号,十个都凑不齐吧?”
陈慧柔气得声量都大了,说完又咳了几声。
余序洲劝她缓一缓,别一小时内把力气都花光了,回家就栽在床上说没力气、头疼。
“从小到大,余希柠没有一件事是不让我操心的,你说她怎么就不能争口气,给我点惊喜,让我也能在兄弟面前抬得起头来啊。”
余序洲听出了陈慧柔话里的情绪,提醒道:“哎,说归说,你别把今天在饭桌上的气发泄到希柠身上啊,她可不知道今天这事,别回头又吵起来。”
陈慧柔叹气:“烦死我了。”
黄沐卿回复的话,她都还没想好要跟余希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