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柔洗完碗出来,给自己沏了杯茶,坐在客厅里惬意地欣赏着琴声,一边翻阅着手里的杂志,短暂十几分钟的时间,心绪宛若得到洗涤,平静又舒适。
墙上时钟指到八点,余希柠结束练琴,陈慧柔合上手里的杂志问她。
“要吃苹果吗?妈妈给你切。”
“不了,还很饱,我先进去写作业了。”
陈慧柔抬手提醒她:“门别关。”
余希柠顿了顿,嗯了一声进屋。
自上初二,她房间里的格局就有了小变动,原本摆在大床旁边的书桌搬到对侧,和房间门口是同个方向,陈慧柔坐在客厅里就能看见她学习的样子,方便监督观察。
余希柠从书包里把课本都拿出来堆在左侧,垒得跟小山一般高,挡住了一部分视线。紧接着从书本里拿出《最小说》,是最新一期。
如获至宝似的翻开第一页,连目录的标题、栏目导语,余希柠都看得格外认真。
那本用来摘抄好词好句的本子已经写了二分之一,还有另一个新本子,是用来记录自己的灵感,余希柠渴望能像喜欢的作者一样,写出一个完整且丰满的故事。
从陈慧柔这个角度看过去,是余希柠在埋头奋笔疾书,上次月考考得还行,许是真的开窍了也说不定,她巴不得一直这么省心。
周五下午,余希柠把作业写完了才出门,走之前还把杂志跟一个厚厚的信封带上。
因为顺路,她和林烜约了在菜场街的大榕树下碰面,一块过去。余希柠到的时候,还不见林烜身影。
今儿风大,余希柠把外套拉链拉到顶,半张脸都藏进衣服里躲着,额前刘海都被吹乱,不时对着腕表上的时间,视线紧锁每一个路过的人。
“希柠?”
听到有人叫自己,余希柠回过头,定睛看了数秒才反应过来:“黄阿姨。”
“哎,等人呢?外面冷,进来铺里等?”
余希柠都没意识到自己站的这个位置正好在林屿沉家店门口,黄沐冰格外热情,她也不好意思拒绝,把车头调转骑了过去。
“阿姨好。”
“哎哟好久没见了,今天不用上课吗?”
黄沐冰见余希柠鼻头都吹红了,忙给她倒了杯温水。
“谢谢阿姨。”余希柠接过,解释:“我们学校运动会,我没参加。”
“啊这么巧,屿沉学校这几天也是运动会。”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名字,余希柠吸了吸鼻子,正打算客气地问一下老同学的情况,紧接着就看见了林烜的身影。
他刚到大榕树下,也是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林烜,我在这!”
余希柠招手示意,回头跟黄沐冰解释:“阿姨,我约了同学,就先走了,谢谢您的热水。”
黄沐冰笑道:“不客气,路上小心。”
余希柠刚走,林屿沉就从楼上下来,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抬手拨弄头发。见店里没客人,就问黄沐冰:“妈,你刚才和谁说话呢?”
“希柠,你要是早一分钟下来就好了,她刚和朋友离开。”
林屿沉单手抄着裤兜走到店前看了眼,来来往往的路人那么多,可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背影,身旁还有个男生陪着她一块骑车,两人有说有笑的,看上去关系很亲密。
林屿沉装作没怎么在意地问:“她来店里买东西?”
“不是,她在大榕树下等朋友,我就是看着觉得很眼熟,试探性叫了她的名字,没想到真是她。”黄沐冰又问林屿沉:“你俩老同学没联系了吗?”
林屿沉:“嗯。”
黄沐冰:“我刚还说起你呢,说你们学校也是这周校运会。”
“她问起我了?”林屿沉回过头,想象着余希柠和母亲聊天时说起自己的样子,下一秒就见黄沐冰摇头。
“还没说什么,她朋友就到了。”
黄沐冰收拾杯子往屋里走,徒留林屿沉站在原地,冷然垂眼。
来给宋乔庆生,是余希柠头一回在同学家吃饭,从小到大,陈慧柔管她管得很严,不许她在同学家吃饭、过夜。
这次能批准,还是托月考的福,考得好,就能争取到一点点放松的机会。因家住在教师村,余希柠平日里放学在校门口就分开了,也没什么机会和同学一块骑车逛街游城。
她先是去了趟邮局,把从家里带出来的信封投递出去。
林烜见信封那么厚,问:“这是给你笔友攒了多久的心声?”
初中那会林烜就知道余希柠交了笔友,以为现在还有信件往来,殊不知这事儿早就被陈慧柔强行掐断了。
“不是笔友,是投稿。我给《最小说》投了篇稿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余希柠写得很用心,有几晚甚至都已经进被窝里了,因为想到几个句子跟情节很合适,又爬起来写,生怕第二天一早醒来忘记。
她幻想着自己的文字能变成印刷体,刊登在最喜欢的杂志上。
林烜摸了摸后脖颈,犹豫着问:“你用写的?寄的地址呢?”
“杂志目录页那不是有地址吗?我就照着上面写的,然后写多了转给编辑部这几个字。”
林烜:“现在不都流行邮箱投稿吗?那样更快捷吧,虽然你的字挺好看的,但保不齐编辑都收不到这稿子。”
余希柠摇摇头,有股气闷在胸口:“我们家连网都上不了,电脑就是摆设,平常我爸妈也不会让我碰。”
“那你怎么不去网吧?”
余希柠眯起眼:“不行,且不说里面的环境有多乱,就是让人看到了,传到我妈耳朵里,估计会把我腿打断。”
林恒没再吭声,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祈求稿子能被看到吧!”
余希柠默默许下愿望。
从广东到上海的信件,保守估计要一个星期以上,编辑审核要小半个月,余希柠盯着日历上不停变换的时间慢慢推算着。
眼看一学期都快结束了,稿件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复,杂志上也没有刊登她的作品,第一次投稿石沉大海,失落沮丧全写在了余希柠的脸上。
她第一次尝到期待满满但最终失望落空的滋味,她不敢告诉任何一个人,多少个夜晚入睡前自己都在想象稿子刊登,收到一笔丰厚稿费后的画面,兴许还会收获很多读者,再然后她会创作更多好作品,一战成名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