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还是慢了一步,顾宪海看到了那四个大字。
死亡证明。
或许是因为再解释也没有用了,陈国华放开了顾宪海的手。
顾宪海蹲下身子捡起来那几张轻飘飘的纸,只感觉自己手上拿着的纸有一万斤重。
明明这两张纸上的文字他都认识,为什么加起来他一句话都念不懂呢?
山体滑坡……三天前……
难怪陈国华一直不教他家庭电话的用法,是怕他给父母打电话,然后发现他的父母去世了吗?
顾宪海不知道,他也不想去听陈国华的解释,他只知道,自己好像又变回孤儿了。
顾宪海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跟着陈国华回家迁户口、办新身份证、举办葬礼的。他只记得自己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耳鸣,连夜的噩梦折磨的他快要精神崩溃了。
在跟着一群根本就不认识的人参加过葬礼后,他被自己的姥爷抱着哭了很久。顾宪海想,他应该哭的,他应该哭的昏天黑地然后被认回家,可是他的眼泪似乎已经流光了,干涩的要命。
他只能拍拍老人的后背,闻着姥爷身上的老人味道,沉默无言。
陈家的祖坟在衣岗县南窝棚子村的后山上,顾宪海在老家待到清明节。在上山扫过陈家祖坟后,顾宪海这个名字好像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他现在是陈庭雨。
不是顾宪海。
陈庭雨折腾过后,已经不再想着联系何峰,他也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了。
塔兰到天京的距离,太远了,那是陈庭雨想都不敢想的距离。他根本想象不到当年他家人为了找他究竟走了多少路,吃了多少苦。
再一次的午夜惊醒,已经是中考的前一天晚上了。
或许是因为不想麻烦陈国华,陈庭雨拒绝了陈国华接送陪考的请求。或许是打击太大,他总感觉脑子很昏沉,重的好像要抬不起来一样。
他本来打算再复习一遍知识点,但实在是太过难受,只能再躺回去睡觉。
第二天,陈庭雨并没有好受多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考场,怎么过得安检,等考完第一场语文出来,他终于控制不住,吐进了路边的环保箱中。
摸了摸脑袋,滚烫的像是能煎鸡蛋,果然是发烧了。
陈庭雨烧的有些糊涂,不知为何突然想到考场上自己差点写错名字,吸着鼻涕笑出声来。
此时此刻,他已经彻底放弃了联系何峰的想法。
这还能考什么考啊……考什么一中,去什么天京,有什么前途……
陈庭雨几乎是把自己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呕出去了,饭也没吃就去考了下一场,好不容易考完了所有科目,他的病也已经严重的不行了。
两天过去,没吃药也没打针,甚至吃东西都没吃多少,陈庭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总感觉自己也快要死了……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陈庭雨想下床喝口水,还没等他的脚沾地,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面对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道。
本来发烧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体检的时候又检查出来有胃病,陈庭雨在医院躺的身体发麻,中途还做过一次手术。
陈国华是想要等他中考过后领他去饭店吃饭的,结果怎么敲门都没有回应,打开门一看,人已经晕倒在地板上了。
陈庭雨听着陈国华一句一句的道歉话,又拿到了塔兰三中的录取书,陈国华安慰他虽然没有进一中,但是三中的特优班也很不错……
陈庭雨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也不在乎自己考的好不好。
那种反胃的感觉还在折磨着他,好像他就不配吃一点好东西,吃了吐吐了吃的,挂水挂到快开学,军训还交了病历。
好在身体还算给力,虽然过程很艰辛,陈庭雨还是正常的踏上了高中求学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