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阿史那燕转身准备离开时,杨昭叫住了她:“等等!”阿史那燕回过头去,杨昭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让身边的宦官拿着送到阿史那燕面前。
“第一,这个令牌可以让你自由出入大理寺,你随时可以去见李安民。第二,请公主替我给长孙妘转达一下,李安民不会死,前提是她不要节外生枝了。身为世家子弟,婚姻、爱情从来都是由不得自己的。”
阿史那燕接过令牌,杨昭冷峻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笑容,可阿史那燕却从他的笑容里读出了无奈和哀伤。
“殿下,谢谢。”阿史那燕转身离开,杨昭也一直目送着她离去,看了好久好久。
阿史那燕从东宫回来后,直接找到长孙妘,把杨昭的话告诉了长孙妘。金城郡主长孙妘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她的眼神和杨昭一样无奈。
“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吗?”阿史那燕问道。
“没什么好说的,他出来时我已经是太子妃了,而且就算我想对他说,你会完整地替我转达吗?”长孙妘捋了捋头发,认真地盯着阿史那燕。
“不会,换作是你,你会吗?”阿史那燕很坦诚地回答长孙妘。
长孙妘笑了:“我也不会,敬你一杯,祝你们白头偕老,祝你们多子多福。”
“明明要大婚的是你,怎么敬我了。”阿史那燕反问道,她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谢谢。”
阿史那燕并不擅长喝酒,一杯下去脸就红了,长孙妘看见她脸上没有任何得意的神色,眼里闪着泪花。
“这世间唯有真情不容他人耻笑。我也敬你,”阿史那燕又端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敬你的真情,敬你的无奈。”她又是一杯一饮而尽,喝完后她脸颊通红,泪眼盈盈。
长孙妘脸上淡淡的妆容也很美,那一双大眼睛明亮而深邃,宛如一汪清澈的湖水,尽管眼眸含泪,却依旧倔强地挂着笑脸,高挺的鼻梁如同精心雕刻般完美,她高贵又冷艳。
长孙妘嗤笑一声:“要是你不这么好,不这样完美,我也许还不那么生气。谁也比不上你,所以我很不开心!你走吧!”
阿史那燕站起来对着长孙妘,微微欠身行了礼,转身走到门口。刚走几步,就听见长孙妘在背后说道:“你刚才说,世间唯有真情不容他人耻笑,阿史那燕你的真情也让我动容!”
阿史那燕回头望了长孙妘一眼,“因为他值得。”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门。
距离皇帝颁布旨意赐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李安民的案子被皇帝压着,没有给出任何说法。
李安民和宇文成都这两个对头被关在相邻的两个院子里,这两个死对头似乎也认了命,因为出来后长孙妘就要成为太子妃了,他们还有什么可争的。
两个人隔着院子聊天,从古时候聊到现在。宇文成都的祖上是北周太祖的侍卫出身,而李安民的太爷爷李虎是西魏八柱国。当然,他们的家世都比不上长孙妘,长孙妘可是前魏的王族,本姓拓跋,是好几个朝代的王公贵族。历经北魏、西魏、北周,一直到今天的大隋。
他们尽量避免谈论长孙妘。两个人的内心都有一道难以迈过去的坎,不然凭借他们俩的智商,也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就在宇文成都和李安民隔着院子闲聊的时候,牢房的门被打开了,阿史那燕带着侍女拿着食盒来了。
李安民和宇文成都告别,然后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侍女带了八九个食盒,从食盒里面拿出一桌子菜,还有三壶酒。侍女自觉地退出了小院,留下李安民和阿史那燕。李安民没有任何表情,他没有理会阿史那燕,直接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吃起来。阿史那燕也习惯了,她没有说任何话,等着李安民吃完。
阿史那燕天天来,每次都带一大桌子酒菜,等李安民吃完,她就收拾碗碟转身离开,一句话也不多说。
李安民放下筷子,拿出酒壶,给自己倒上一杯,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上一杯,一杯接着一杯。阿史那燕也不阻拦他,任由他喝。
这一次她带了很多,李安民喝得脸通红,眼睛也通红,他突然停下来,冷冷地看着她。
阿史那燕轻声问道:“你还要吗?我还有好多,你喝个够。”
李安民闭上眼睛,沉默不语。两个人就这么冷冷地坐着。过了一会儿,李安民的情绪缓和了一些,他终于开口对阿史那燕说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句话:“阿燕呀,你出身高贵,倾国倾城,才情出众,何苦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么一个罪人身上呢。”
“我有时候在想呀,你对我的情意能有她十分之一,我也许就死而无憾了,为了她,你出生入死,杀头的事做了好多回了。为了她,你辗转难眠,都不成人样了。你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她。”阿史那燕面容平淡,缓缓地说着,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你知道是这样那你走吧!”李安民盯着她说道。
她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我为什么要走,我是这么输不起的人吗?我们在草原大漠出生入死,一起从步离的王帐中逃出来的日子。说实话那是我这辈子最开心、最幸福的日子,我一直以为像我这样的草原女人生来就是联姻的工具,可是你告诉我女孩子不应该是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有追求幸福和自由的权利!”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吧,就算当时和你一起死在草原里也是值得的了。至少你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幸福的感觉。”阿史那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可我不爱你呀,我骗不了自己的内心,见不到她我会难受,我会揪心,和她斗了这么多年,我才发现我喜欢她很多年了。真的,我不想伤害你。”李安民望向阿史那燕,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阿史那燕笑了,她笑得很甜,也笑得很累,她一杯又一杯地给自己倒上酒,喝得满脸通红。她好像听到了一个特别让人捧腹大笑的笑话,笑得抬不起头来。
然后她双手托着下巴,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李安民,她的笑比她的哭更让人心疼。
“可我爱你呀!见不到你我也会心疼,我也会发狂,我也会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你连我爱你的权利也要剥夺吗?”
“我不想插在你们中间,可是我做不到,真的,我好想好想不爱你,好想忘记你,怎么我就是做不到呀!”阿史那燕轻轻说道,她努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不激动。
李安民不再去看她,他已经不敢看她了。他们两个谁也不说话,也不去看对方,在这种情况下,再多的争论已经毫无意义。
阿史那燕收起食盒,掏出手帕擦了擦脸。“我后天会为她梳妆,为她带上凤冠霞帔。你看,在这感情里不止我一个人遍体鳞伤。安民哥哥,刚才你给我的话,我也同样送给你,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