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介打的森么完硬,会不会打……”
“离我远点,别传染我了。”陈科双手捧着手机,嫌弃地侧过脸。
“席桌存,你回来哇。”
席作存眼角一抽,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抽屉有药,去吃。”
“真男人从不吃药,咳咳咳……”真男人话没说完,先惊天动地咳了半天。
重开了一局,夏轩意一边手上不停,一边瞄了一眼桌子上的日历,开嗓:“后天六一诶,怎么过?”
“你神经病啊,六一儿童节!你快入土了,装什么少年?怎么过,宿舍躺着过!”
夏轩意含含糊糊地说:“后天校园台放日,有休盆友哇,去抓几个。”
陈科又输了,给了旁边这个猪队友一巴掌,索性关了游戏,翻起了朋友圈。
夏轩意嗓子哑了,话却更多了:“听说还有舞台剧表演呢,不过是儿童剧,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
“咦?这不是秦同学吗?”
席作存敲键盘的手停住,他向后靠了靠。
陈科把手机递给夏轩意:“我有她舍友微信,朋友圈发了她们合照。”
夏某人善解人意地把手机拿着,溜到席作存旁边一起看。
苏璟发了条朋友圈:【两位美女倾情参演,我必须支持!】
下面附赠一张照片:
站在许烟澄斜后方的秦止宁一身向日葵的造型。
“还挺有意思,上哪儿抢票啊?”夏轩意道。
“别的倒是要抢,这个不需要,全是小朋友,大学生都跑光了,朋友圈转发集20个赞就行。”
陈科刚说完,刷新了一下朋友圈,就看到席作存转发了活动:【集赞,谢谢大家!】
陈科不可置信地缓慢抬起头,就看见席作存放下手机,对着大家温文尔雅地笑了笑:“一起吧。”
“人来的还不少,大家都疯了吗?”夏轩意一脸惊悚地看着阅文大报告厅外排着的长队。
整整排了半个小时,他们三个才跟着人流检票入了场。
前面几排还是空的,他们挑了左侧靠走廊的位置,两个人一左一右夹着席作存。
刚坐下去没多久,浩荡的儿童大军就从前门驶了进来,本来叽叽喳喳一片骚乱的后排大学生们安静下来,将接力棒自然地交给前面。
各位领导冗长的发言结束,今天的表演正式开始。
几首歌作为开场。
待场子并没怎么热起来之后,古社长带着他的战队隆重出场:一群各式各样的动植物涌了上来。
夏轩意一眼就看到了秦止宁。
她一上台就站在舞台最右侧,面带标准幼师笑容,cos一朵“乖巧可爱”的向日葵。
旁边响起很明显的一声笑。
夏轩意和陈科见鬼了一般左右转过头,只见席作存连眼角都缀上了笑意,如同一幅尘封多年的油画刷上了亮光油,唤起所有色彩。
夏轩意收敛了表情,沉默了片刻。
秦止宁嘴唇轻抿,缓缓勾起一个弧度,但其实在发呆。
舞台下乌泱泱一片,而她却没什么反应,内心很平静。
因为秦止宁同学根!本!就!没!戴!眼!镜!
视线里几百个马赛克挤在一起,又因为台上台下巨大的亮度差别,她什么也看不见。
台下好像化成了夜晚的一片海,只有月的光影在水面波动。
第一幕结束,秦止宁跟在前面“蜜蜂大哥”的尾巴后下台。
副社长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钻出来,一把抓住她,左手搀着另一个女生,急匆匆地跟母鸡妈妈一样把她们两个小鸡仔拎起来,嘴里还招呼着其他人:“快快快!”。
秦止宁想起之前一瞥的视频里,超模走秀后台惊人的兵荒马乱,觉得此时此刻这里也是不遑多让。
她快速换好白裙子,一个女同学嗖地跑过来,像在饼干工厂给趣多多点巧克力豆一样,如流水线般丝滑,将一个个花环扣在一排“天使”头上,随后功成身退。
裙子差不多在膝盖上方,转动起来,像一朵小花苞。
秦止宁飘上去,继续做背景板。
夏轩意看得津津有味,他坐起身,隔着席作存小声对陈科说:“哎,这还挺有意思,谁还说我没有童心。”
陈科也凑上前:“我还以为会很幼稚,居然这么好看,早知道买爆米花了。”
二人胆大包天地在席作存面前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兴高采烈。
夏轩意看旁边的人半天不吱声,侧头瞄了一眼席作存。
?
刚才还笑容满面的人此时此刻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专注地盯着台上,视线随着秦止宁的动作移动,缓慢而又深刻。
他的眉心微蹙,随后垂下眼沉思。
表演结束,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席作存站起来,打算离开。
夏轩意愣了愣:“你干嘛呀,等会儿还有合唱和民乐表演呢?”
席作存脸上是少见的严肃:“我有事,要回家一趟。”
望着他的神色,夏轩意立马转口:“嗷,那你走吧。”
车辆在路上飞驰。
“妈,我从小到大参加的所有活动照片都在老宅吗?”席作存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的道路,接通了白女士的电话。
活动六点开始,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路灯在两侧漆黑的天空中画出一道细长的白光。
白女士也不诧异他突如其来地问话,直截了当给出答案:“对,在二楼蓝房子里。”
开了一个多小时,席作存驶进了一处安静的庄园。
他尽量避开人,快步朝里屋走,不过刚拐过弯,就看见一个女人迎面而来。
面前的女人留着短发,一身干练的正装。
“小存?你怎么回来了?”她的声音温柔亲切,带着关心的意味。
席作存轻点头:“姑姑好,我回来取点东西。”
席之清“嗯”了一声:“那你快忙吧。”
席作存笑着说:“姑姑您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待席之清离开,他才转身上楼。
席作存将房间所有灯打开,面容平静地看着眼前一排分门别类、整理有条的相册。
大概是10岁左右……
于是他先抽出9岁那年的册子开始看。
黑色硬壳相册上印着花体烫金的“2013(一)”。白女士热衷偷拍,里面除了获奖照片和合影,大多是各种场合下他一脸冷漠看向远处的侧脸。
照片很多,但席作存不紧不慢,一页一页缓缓扫过。
将13年14年的相册放回去,他抽出2015年——他11岁时的照片。
席作存揉了揉眼角,随即翻开第一页。
画面中的少年,身姿瘦削挺拔,五官不似现在这般深邃,仍带有一丝稚气,虽是孩子的年纪,但他的眼神淡漠,无半丝情绪溢出,整个人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相册已经过半,席作存的动作在翻到下一页时停住。
一张合影竖着占据了整面,席作存将相册斜过来。
照片旁边留有记号,是白娴黎的字迹:2015年8月13日于徐掖观山公园,暑期夏令营游学活动。
画面中央聚集着一群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很多人手中都拿着一两个气球,然而,无比亮眼的还是照片最右侧。
任何第一次看见这张照片的人,视线都会不由自主被最后一排的人牢牢锁住,因为她的手上拿着足足7个彩色气球,气球像一朵七彩花聚成一团飘在她的头顶上。
画面中的那个女孩扎着两个低垂的小丸子,一身白裙,裙身像铃兰花的花苞,微微鼓起。她的右手贴着脸颊比了个剪刀手,嘴角扬起,露出两颗小虎牙。
席作存在最左侧看到了自己。
他沉默了很久。
那份真实的诧异已经平息,化成更浓烈的情绪。
在安静而空荡的房间,席作存缓缓勾起嘴角。
原来是她——
“伤心的小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