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大抵对容娘中选仍有期待,尤其是,他清楚容娘相较于寻常孩子,多有神异之处。
现今主流思想便是如此,但凡有大造化之人,必然天生神异。
半晌,他低声叹道:“可容娘才五岁啊……”
若是没被选中便罢,只当没这回事,可若被选中被伴读,即便他于上京出仕,又怎么能时时看护容娘,而邵氏又能做到何种程度。
杨氏知道他向来优柔寡断,合上账本说:“既然你举棋不定,不如去问问容娘的想法。”
老爷子看向她。
“容娘之神异,你我都清楚,加上她向来主意多,此事又和她脱不开关系,何不去问问她的想法?”
若放在寻常人家,听到一家之主去问五岁小儿,多半要笑一句荒唐,此时老爷子却真的考虑起来。
“我只担心她日后大了,会怨恨我。”
杨氏笃定:“她不会的。”
邵家村的日子悠闲,她几乎是看着容娘长大的,容娘秉性中带着几分非黑即白的天真,又不似寻常孩童一般善恶混沌,即便日后不如意,但只要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便不会怨恨任何人。
当晚,邵容在门口与小蛋分开,一进内院,就被她娘抓过去,粗鲁地收拾个大概,带到堂屋。
本来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可进门一看,只有二老和她爹。
“祖父,祖母,爹,你们找我?”
邵明德即使勉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还是不禁流露出一丝不快。
老爷子已经将事情给他说了,他当场就拒绝了,可老爷子仍然让薛氏去将容娘带来,让她自己选择。
容娘不过是个孩童,她懂什么,她连皇帝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望着潦草收拾过的小女儿,衣裳上还沾着拍不干净的土,头发里还藏了碎碎的干草叶,邵明德心里的气就死活下不去。
容娘天性爱玩闹,爹非要把容娘送去上京做什么!
老爷子对邵容招了招手,邵容看了眼憋着气的亲爹,乖巧走到老爷子跟前,问:“祖父,你找我什么事啊!”
看把她爹气的。
“你明竹叔想让你给梦娘送嫁之后,去一趟交阳县,见见你大爷爷。”
“大爷爷?”
邵容知道大爷爷就是祖父的嫡兄,如今整个邵氏的家主,平州州牧,这样身份的人,有空见她一个小娃娃?
“是,上京那边正在给皇帝选伴读,你年岁与皇帝相近,你明竹叔认为你合适,想让你去。”
邵容大脑宕机了一秒,下意识问:“主家那边没有合适的人吗?”
“大约是有的,只是他认为你更合适。”
邵容仰头:“去了如何,不去又如何?”
老爷子耐心说:“若不去,也没什么,只当没这回事。若你去了,或许能做皇帝的伴读,或者皇后。”
说完给邵容解释皇后是什么意思。
邵容借机思考,问:“上京那边,是不是打得很凶?”
不然怎么会搞出一个不伦不类的伴读。
“是。”
“其他人是不是不听皇帝的了?”
邵明德和薛氏脸色皆变,唯有老爷子神色如常:“总要顾及皇帝脸面的。”
也就是私底下已经不把皇帝当回事了。
邵容陷入沉思,去还是不去?
把选择权抛出去后,老爷子整个人都很放松,他笑着摸了摸邵容的头,道:“事关重大,你好好想想,不论最后如何决定,祖父都听你的。”
哪怕容娘最后说不去,他也当天命如此。
得失心一去,老爷子笑着给她头上碎草叶子捻下来,对一脸纠结的邵容说:“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吃晚饭。”
因伴读之事,晚饭时再看到邵明竹,三房两口子表情都有些勉强。
好在邵家饭桌上不准交谈,吃完后一家子什么话都没说,就回了自己屋里。
灯下,薛氏一边给邵容篦头发,一边叮嘱道:“明天一早,你就去找你祖父,说你不去,知道吗?”
邵容不吭声。
薛氏苦口婆心:“你还小,不知道其中凶险,难道娘还会害你不成?”
邵明德在一边听着,却不觉得容娘听进去了,有些事,薛氏甚至没有容娘敏锐。
他蹲到容娘身边,平视着她,问:“容娘,你想不想去?”
“我要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