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去临安,路遇洪水,不小心坠入其中,再次醒来后,已经失去记忆,被三小姐搭救。”
“后来我们……”
“……直到两个月前,我被北狄匪徒伤到心脉肺腑,昏迷了近一个月才醒来,不知是躺的久了经脉通了,还是灵丹妙药吃得太多淤血清了,总之,我在睡梦中慢慢的想起了过去的记忆……等到伤一好,我立刻动身回来找你们了。”
躺在床上的男人低沉的咳嗽两声,他看着眼前清瘦、衣着破旧的两个人,声音压得很低:“琬儿,琰儿……尽管现在已经太迟了,但是……对不起。”
这句话或许太过无力了。
贺琰双眼通红,不知在想什么,居然没有回应。倒是贺琬在一边,目光盯着这个酷似成年版贺琰的病容,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忍落。
她心想,你这不是伤刚好就来找我们,是伤没好就出远门来了吧……你刚刚才吐血了。
暗自叹了口气,她悄悄的在贺琰后背上拧了一把。
这一把劲儿使的太大了些,贺琰疼的一激灵,已经被各种情绪揉成一团浆糊的大脑骤然一清。
他眨了眨眼,两滴泪水便顺腮边滑下。
小孩儿生的清秀,却也太瘦弱了些,一旦情绪激动,不仅双眼通红,连眼眶都是红的。林弈顿时觉得心如刀绞,低声招呼他:“琰儿……到大哥这来。”
贺琰慢慢走上前,趴在林弈身边,终于又开始嚎啕大哭。
林弈像是松了一口气,动作轻柔的扶着弟弟的头发,低声道:“琰儿……”
哭了一会,贺琰抹了抹眼泪,趴在哥哥身边不肯起来,林弈温声安抚:“琰儿乖,先去外面玩一会,我跟你姐姐有事要谈。”
贺琰闻言回头看了看贺琬,只见贺琬用眼睛睨了他一眼,小孩立刻麻利的滚出门去,而三小姐这次没等任何人说话,也自觉的跟着贺琰出去了。
等到目送大美人关上门,贺琬才转过头来,坐在桌子边,看着慢慢坐起来的林弈笑道:“林大哥,有事儿坐着说吧。”
林弈面色苍白,轻轻摇了摇头,他把目光放在贺琬的身上,低声道:“琬儿……你……恨我是么?”
贺琬哑然:“不不不,当然不。”
她笑着摇了摇头:“有些事你还不知道,我也是想要跟你单独谈一谈的。”
林弈看着少女轻松又客气的表情,神色暗淡,低声道:“好,你想对我说什么?”
一根纤细的手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贺琬道:“首先就是,有个很有趣的巧合……你失忆不久后,我便重病昏迷,醒过来后,就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老实说,我只是听说过你,根本不认识你。”
林弈眼神一黯,却没有多少惊讶的意思,他嘴唇微微颤抖:“我其实有了些猜测……你看我的眼神好奇又陌生,但我以为……”
“你以为我是因为恨你而强撑着是吗?”贺琬笑眯眯的打断他,“不是的哦,你衣锦还乡,我特别高兴。”
超级高兴的好吗?终于要过有钱人的日子了好吗?就请你给我一堆钱,然后把我放到一旁不要理我,那我就要爽翻了!!
当然,林弈脸色有些可怕,为了不继续刺激他,防止他旧伤复发,贺琬明智把这一段话咽了回去。
她的平静和愉悦不能让林弈有丝毫的安慰,他轻声道:“为什么……会生这么重的病呢?”
为什么会病到失去记忆的程度,为什么会潦倒至此。
贺琬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你说呢?
你失忆后,亡故的消息传来,不久,原主就重病昏迷,最后一命呜呼,换了她来到这个世界。
贺琬没有说话,然而她的眼神却已经把一切都讲的明明白白。
这是你欠贺琬的,虽然从你的角度,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但你失忆后锦衣玉食傍大款……所以贺琬与贺琰难道不是更可怜?
林弈只觉得喉间血腥味翻涌,他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将这满腔翻涌的血气慢慢压回去。
为什么会生病呢?因为她的夫君、青梅竹马的哥哥,她父母去世后唯一的依靠,死了。
她大病初醒,什么都不记得,却又被林家恶戚逼迫,放弃了所有家产,一无所有的带着重病的孩子来到穷乡僻壤,顶着高烧走几十里路进城找大夫,求他救另外一个高烧的孩子。
他还记得她是从小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跟屁虫,从来都称呼他为弈哥哥,她有娇嫩的皮肤、娇憨的嗓音、带着一点点婴儿肥却十分可爱的小脸蛋。
可她现在呢?
她坐在他面前,个子没长多少,身形却瘦的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