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京一边解外套拉链,一边迈上前两步。看到他气场全开的模样,外套缝隙处露出胸前鼓胀的肌理,大汉立马怂了,一把丢掉手里的空纸杯,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靳京没去追他,赶紧把外套罩在麋因头顶,替她轻轻擦拭,“没事的,只是柠檬水。”
她到现在才有了反应,开始瑟缩着发抖,反应之迟钝和刚才在比赛场上完全不同。
一大群人激涌而来,原本外面徘徊的媒体,还有离场后的一些观众全都围拢了上来,话筒朝着两个人脸上就怼过来:
“请问今天您发挥了夏娃后裔的实力了吗?胜利是光明正大的,还是夏娃有什么流传下来的绝招?”
“很多专家和评论员都曾说过,御虫女王号放置了一百多年,已经失去了实战能力,请问今天参赛的真的是夏娃的御虫女王号吗?”
外圈还有不少赌输了钱,气到变形的观众,冲着靳京挥拳怒号:“你不是没有精神力吗?你不是废了吗?你骗我?退钱!我们要退钱!”
体育场周遭的环境乱成了一锅粥,靳京连拖带抱,终于把麋因塞进了蜗牛号旅行小飞艇里,两个人一起瘫在座位上。
沉默的片刻过后,麋因失魂落魄地说:“应该给印视杯承办方提个意见,设立一个安全通道。”
“没错。”靳京也失魂落魄的接了一句话,他一边启动小飞艇,小心翼翼从无数张狂怒变形和打量探视的脸中间挤出去,一边偷眼看了看麋因,“你要是想哭可以哭,这么沉默,我有点瘆得慌……”
麋因有点意外,“这么点小事值得哭吗?这不算什么,我当年在莫什上学的时候……算了。”她忽然失去了倾诉的兴趣,懒懒靠着舷窗,迷离地望着窗外飞快倒退的街景。
靳京想了想,灵机一动,闪过一点灵感,“我在国家学院上学的时候,和莫什机械学院是宿敌,我们双方经常偷偷组团群殴,说不定欺负你的人,我就曾经狠狠揍过他们。这么想是不是就好多了?”
麋因稍微坐直了身体,转过头来,表情有些无奈,“好幼稚……”
靳京笑得没心没肺,“只要高兴就行,幼稚又怎么了?”
她低头发出感叹,“可是只要高兴也挺难的……”
振工路这边还是一样的冷清,看见空荡荡的街道,还有街边偶尔蹲守的几个小混混,麋因立马感觉亲切多了,还多了几分安全感。可是家里又起了点风波,鲁比尼站在大门口,扯着大嗓门正在和人骂街。
麋因下了小飞艇就赶紧冲回家,把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管道工救下来。
“不用怕,她不吃人。”
管道工哆哆嗦嗦地问:“这是什么东西?现在流行养外星异宠吗?”
鲁比尼一龇牙,露出一条阴森尖利的齿缝,竖瞳皮卡皮卡地眨动着,“这个奸商,疏通个下水管竟然要500星币。”
“妈呀!”管道工被吓得倒栽到地上,四脚并用地往后爬行,“不要了不要了!只要放我走,看上了什么你们随便拿!”
“唉——”麋因捂着脸长叹一声,先安抚管道工,“我自己疏通下水管,我们不需要服务了。”
然后她转向鲁比尼,无奈地问她:“你又往马桶里扔什么了?”
“我怎么知道?都是贝尔那个老东西,整天不是玩屎,就是偷偷往马桶里藏东西!”鲁比尼也没有好气儿,骂骂咧咧地进门,“我明天就把他扔进养老院,不管他了!”
麋因无奈地在后面提醒:“可是老师之前是科研院的,拿的是高等级退休金,你舍得吗?”
鲁比尼眯起巨大眼泡,“你说的对,我得想办法让贝尔多活几年,好多薅几年联邦的羊毛。”
麋因无语地钻进卫生间,果然一片狼藉,满地污水,那个瓷白马桶现在就跟烂泥沼一样,不时咕嘟嘟冒出几个气泡。她先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衣服和头发还是潮湿的,散发一股烂柠檬的味道。麋因把外衣脱掉,手腕上的通讯器也解下来,一起放到一旁的洗衣机上。
靳京站在门外,面露难色打量着一滩狼藉,“你会……疏通水管吗?”
麋因无奈地回:“我当然会了,在公司里的时候,所有杂事都是我在干,你指望啵唧电器给机械师配后勤吗?我就是后勤啊。”
靳京没等答话,手腕上一阵震颤,明显有来电,他看了一眼屏幕发现是姜灿,诧异地转了个方向,到走廊转角接了起来,“找我干什么?”
姜灿的声音十分着急,“别让麋因上网!想个办法,把她的通讯器抢走,弄坏了都行!”
他开始有不好的预感,“发生了什么?”
姜灿变得愤愤不平,“肯定是姜苏城干的!他肯定买了不少水军,今天这场比赛必然是把他气着了。别怕,我现在就回家和他撕起来!还有啊,我已经让淑女联盟所有的生化人上网反黑,和姜苏城的水军対撕,给我几天时间,舆论一定会转向的!”
靳京没空再和她讲下去,马上切换到联邦光网评论区,只看了一眼,就眼前一黑。
被置顶的一篇热帖标题是:《扒一扒夏娃后裔到底是什么东西?揭秘御虫女王号操作机械师麋因的真实面目!》
靳京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下面的内容,愕然地发现对方不单起底了麋因的过往,还把她过去和司诺与沉希文的合作大肆渲染夸张了一番,把麋因塑造成一朵小碧莲,靠着搔首弄姿在啵唧电器高层间起舞,宛如浪里白条。
最奇葩的是下面评论区的画风,一些“正义之士”大喊着机甲妲己滚出印视杯,还我们机甲迷一片净土!
还有些以老色批自称的猥琐之流,喊着:别光发文字,贴照片啊!让我鉴赏一下机甲妲己长什么样?
后面跟了十几层楼要看看腿看看胸的。
最最惊悚的是,在下面几十层楼里还真的贴出来一张麋因的真人照片,是一张不经意的偷拍,她正站在机甲的悬梯上,身上是灰蓝色工装服,宽宽大大,腰上绑着一条粗皮革的工具包,没滤镜没修图,拍得灰头土脸。她身后的机甲反而打了码,要说这不是啵唧电器干的,都没人相信!
下面又跟了十几层楼的嘲讽讥笑,什么“机甲妲己就这啊?啵唧电器高层是真饿了!”
还有许多自诩为专业机械师的,正大肆抨击照片里的维护手法:“啵唧电器的维护团队是最顶级的吧?怎么用的工具比我们普通流水线车间还不如?别摆拍了!尬死我了!”
靳京赶紧点了举报,想让对方把照片删除,忽然看见下拉页面有一条不太起眼的评论,正以坐火箭一般的姿态,被人疯狂点赞顶高:
“这个小妮子我认识,当年在莫什机械学院的时候是我的同学,啧啧——不愧是她啊,小小年纪就和高年级学长打得火热,最后玩脱了,被学校劝退了。”
后面跟了几条紧追不舍的追问,发帖人又神神秘秘含含混混地发了几条:
“她天生残疾,是个哑巴。”
“听说她会让高年级的学长插她脖子上那个洞,真恶心!”
靳京忍无可忍地关掉了通讯器,捂着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也平复着翻滚的胃。他很纳闷,人的恶意是怎么在短短几小时堆砌成山峦一样高耸的?不过眼前最要紧的,是把麋因的视讯器搞到手,别让她看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结果跑到卫生间时,她人已经不见了,剩下潮乎乎的外套还有黑色腕带的通讯器搁在洗衣机上盖上,方形小屏幕刚刚自动关闭。
坏了!靳京闪烁过极为不妙的预感,掉头就往外面冲。
他在宿舍门外的走廊尽头找到了麋因,但是没有立马上前,因为她团缩起来,像只失去鳞甲保护,肉呼呼的小动物一样,缩在两块坏了的空调外机中间。辅助发声器放在脚边,轻巧地滚动着,所以她现在的哭嚎是无声的,环抱着双肩,哭得瑟瑟发抖。
靳京忽然感觉,整个世界都下起雨来。他返回屋里,把通讯器抓起来,调出了几天前收到的邀请函,然后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冲到麋因面前,蹲在她对面,把那封邀请函举高高喊:
“我们去吧麋因,我想去环界收容所参观!反正距离下次晋级赛还有好久,我们出去玩吧!”
麋因抬起朦胧的泪眼,一把就扑进了他暖融融的金色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