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博物馆的进口和出口不是同一个门,当您需要离开时,请选择另一扇门。
五、请不要毁坏馆内藏品。
六、馆内没有车票,如果有,也无法使用,请不要拿走它。
祝您参观愉快。
温念:“……”
既然提到车票,无论如何,她都得进去看看了。
不过这份规则确实有很多疑点。
一、不希望本地居民进来,那怎么会有工作人员?既然崇德镇居民团结友爱,工作人员不可能不算在崇德镇居民里。
所以“工作人员”,十之八九是外来者。
二、温度和时间的问题。结合规则一三,如果感到温度不适,或许恰恰说明,她该迅速离开了。
三、规则四稍显离谱,因为据她观察,这博物馆只有面前这么一个大门。
既然是诱导外来者的陷阱,规则上的话就得反着看了。
不让她从哪个门出,那就得从那里出。
温念掏出从红屋书房顺走的蜡笔,在门上画了个大圈。
博物馆里的温度十分宜人。
只是展品非常一言难尽。
旧衣服,玩具,这里的东西和红屋杂物间的东西大差不差。
如果时间往后走一千年,未来人类要考古二十世纪的儿童都怎么生活,这些展品还或许有点儿用。
博物馆空荡荡的,只有温念的脚步声在往里不断扩展。
温念对这些东西丝毫不感兴趣,只是左顾右盼,期望能迅速找到车票。
她进入到博物馆的最里面。
唯一的一件艺术品,只要它在,再不入流的博物馆都有前去的意义。
像幕布一样的巨大油画悬吊在空中,画作上,人群密密麻麻地拥在一处,每对男女都抱着婴儿,而玛丽坐在前排正中央。
这是张庄重绚烂的油画,画技高超,每个人的神态都描绘的入木三分,或喜极而泣、或衷心感谢,亦或是后悔痛苦……
只有两个人在后悔——凯斯和他身边的女人。
他们两手空空,是画中唯二没有抱着婴儿的人。
温念数着。
一共三十七个婴儿。
她退后几步,又重新审视整个画作。
这一次,她的目光锁定在背景上。
画面中的人是挤在间别墅里,从一楼占据到二楼。
而这地方,她曾经见过。
是凯斯的家。
他的招聘中心在别墅三楼,昏黑闭塞,但下两层确是宽敞互通的。
像剧院一样的设计,站在舞台中心,便能同时看清一二楼所有的座位,一如这幅画上的人群布局。
“死亡之声唤醒镇长,祷告之音唤醒新生。这幅画名为《新生之年》。”
温念转头,看向发声的人。
穿着蓝色工作制服的男人笑容可掬,“您好,我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么?”
温念盯着对方的黑色短发,莫名感到眼熟。她点点头:“我想离开了。”
男人表情狰狞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好的,出口在这边,请跟我离开。”
他朝前走,脚步钝重,走过一个展品便停下介绍:“这是十四岁乔森最爱的棒球服,它曾经陪着他度过……”
“谢谢,不想听。”温念恪记规则,打断道。
“……”
直到离出口还剩几米,温念才停下来。
面前两扇一模一样的门,并排并列。
“您需要我的帮助吗?”男人露出标准微笑。
“你知道博物馆哪儿有车票吗?”温念想起正事。
“车票?车票?”男人保持微笑,声音却开始卡壳,“车车车车票票票票票……”
空气开始发冷,凉意从脚底板向上曼延。
男人状若癫狂,却狠狠地扣向自己的脸:“羡慕你,好羡慕你……”
“羡慕什么?”温念跟着他的动作摸向脸,手指碰到皮肤上的疤痕。
羡慕她身上的这些伤口吗?
天花板上开始冒出细密的冰霜。
她得走了。
左边门上有段被蜡笔画过的圆圈,右边的门干干净净,两扇门的外面是同样的地砖。
男人流出血泪:“为什么不能是我?”
温念看着他痴狂的表情,突然恍然大悟:“你是玛丽的保姆。”
那个书房墙上唯一一个男人。
男人动作一顿,眼神竟然清澈了些。
温念顺着男人发疯的话继续道:“可以是你,怎么不能是你?我这些伤口都是你的。只有你才是玛丽的保姆……”
男人慢慢平静下来,眼神变得柔和:“是我的。”
他看着自己的手,露出苦笑:“我离不开这里了。”
这是意识都恢复清明了?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忧伤道:“你是新来的人,送给你。你快出去。”
他的身体颤抖,发出寒战。
温念迟疑几秒,接过本子,又问了一句:“博物馆里有车票吗?”
“从来没有。”男人说。
他一动不动,冰霜覆盖住他的全身。
温念呼出一口白色雾气。
两秒后,她从右门冲出博物馆。
下午四点,天光明媚。
温念回身看向博物馆。
大门紧闭,她早先留下的标记也已经消失了。
她低估这里了。
既然规则为了诱导外来者来这里,又怎么会轻易的让他们看出来离开的规则?
首先,让新进入的外来者警惕同为外来者的工作人员。
其次,用看似“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让外来者偏向从同一个门进入进出。
规则用恰当好处的笔法,让外来者认为自己能盖过它一头,然后么……
啧啧。
【赵橙】:天啊天啊,我本来也想说去博物馆看看的,幸好没去呜呜呜
【王文雅】:你胆子这么小,你还去?
【赵橙】:我是学考古的!我对博物馆有执念……
【赵橙】:呜呜呜谢谢大佬!
温念深呼吸一口。
博物馆根本没有车票,但幸好,她也不算白来。
本子上的内容如下:
【第一天】
这是我的第一个SR级怪谈世界,谢天谢地,目前一切正常。赵姐说这个世界她做过外卖员,过得挺顺利的。具体的细节因为受到限制,她也说不出来,只是让我小心玛丽。
不过玛丽很乖,就是一定要叫我姐姐,除此之外,没什么怪异的事发生。其实对我来说,称呼无所谓!我只要熬过七天就好了!
加油!
【第二天】
他们就是和玛丽一起上学的弟弟妹妹吧?玛丽说很喜欢他们,他们也很爱玛丽。
突然觉得有一个妹妹也不错。
【第三天】
和玛丽玩了捉迷藏,因为规则还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儿,但她没定惩罚什么的,被她找到后,她也只是很开心地说,还想下次继续玩。
妹妹每次画完画后都好辛苦,有点心疼。
【第四天】
早上送来的汤一天比一天难闻,但妹妹还是把它喝光了。我拿冰箱里的食材做了点别的东西,她吃得很开心。
今天她没有画那么多画,看着精神好了不少。
理智值为什么变得这么低了?
【第五天】
做了个恐怖的噩梦。
但是我会游泳啊?
镇长在家里办了一场聚会,镇上所有的孩子都去参加了。他们围着妹妹,我被排除在外了。
我四处乱走,到了间被锁住的房门外。
妹妹说她看到我的时候,我一直紧紧贴着门,她叫了我很久。
【第六天】
所有地图上标注的地方都去过了。
我找不到车票,手机也彻底没电了。
妹妹很黏我,她说自己晚上一个人睡觉害怕。
我说这不太好吧,她又问我为什么不太好。
我没想出来,我是姐姐,妹妹的这点要求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第七天】
我是姐姐。
我爱我的妹妹。
我爱玛丽。
日记内容不多,但蕴含的信息量巨大。
首先最明显的,是男人被扭曲的认知,即认为自己是玛丽的姐姐。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细节。
第一点,玛丽曾说过,这里没有比她小的孩子,但日记上的是“弟弟妹妹”。
结合博物馆的画作来分析,镇上的孩子同年出生,(甚至有可能是同一天),此后正常生长,但只有玛丽的年龄是停止不动的。
第二点,噩梦。她在做噩梦后,身上出现了很多伤口,但男人的日记里没有提到这个。并且,他极端“羡慕”这些伤口。
而墙上的画里,他也是占比最小,唯一没和玛丽牵手的人。
性别很重要。
玛丽需要一个“姐姐”。
但为什么?
因为墙上的画只有亚洲人,照片也只有玛丽一个人,温念从开始便没有往“另一人”的方向想。
但那张洗手池便利贴上的字……
如果玛丽本来就有个姐姐呢?
姐姐的身上到处是伤,所以浮现出伤口,是被同化成“姐姐”的一种象征。
而男人没得到这种认可,所以他会说羡慕温念。
但还有些不对。
男人做梦是在第四天晚上,而她的梦在昨晚。
况且……她没有丝毫日记上描述的心情。
是因为“SR”和“R”的差异么?
为什么她这里会这么快?
第三点是镇长的家。不过照着日记本的进度来看,她用不了多久也会去了。
将信息简单整理在群里后,温念停在院子里,等校车。
驶来的校车驾驶座上还是同一个女人。
她抓着方向盘,状态奇差。
玛丽从最后面的座位慢慢往前走。
女人小口喘着气,默不作声。
奇怪。
是宋星又想试试挑战规则么?
玛丽走到大巴出口处。
女人死死揪住头发,神色仓皇。
不对劲。温念大力敲车窗,高声喝令道:“说口号!”
女人方才如梦初醒。
“玛丽,明天见!”
在爱意表达声中,玛丽不耐地瞧了温念一眼。
她嘟着嘴回到客厅。
温念跟上去,心头突然咯噔一下。
玛丽扬起头,大声地说:“我决定今天不画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