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便当真了。”青年轻柔地抚着她的脸颊,悠然回道。
那天后,他们二人果真像恩爱夫妻一样同吃同住,孟岫身上不再出现用于追踪的微小法器,也无须想方设法逃出他的手掌心。
她实在安分,活像只亲人慵懒的猫,任人无限宠爱,青年就这么松懈了半年之久,她又不见了。
这次,他是真的找不到孟岫了。
她早就计划好了,躲得远远的,亲手毁掉男人好不容易对她建立的信任,用尽一身本事,收敛举止,隐于尘世。
孟岫走前得意地想,除非她自愿,没人能困得住她,但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后悔。
她孤身在坤灵泽走走停停,走遍了天南地北,走过了风霜雨雪,倏地觉出孤寂来。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能够陪她看遍天下就好了,他要恰好对她用情至深,要眼中始终只有她一个,要为了她扶摇直上,只为给她最好的。
不知为何,陈煜已经渐渐淡出了她的视野,另一个人满当地占据了她的内心,不容许她想起别人。
她回去找人的时候,曾经的住处人去楼空,不知是他弄丢了她,还是她抛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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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将近,柳家侍女簇拥着孟岫出府,柳夫人作为一家之主,走在最前方,她一静心神,对来迎亲的信徒扬声道:“我家女儿自小娇贵,既是金乌大人特意指的,路上哪里磕着碰着了,你们可担待不起!”
稳坐了几十年家主之位,她言语间不怒自威,哪怕金乌教行事再不堪,也须在气势上先压人一头,再者,还有一层打消教徒疑虑的用意在。
为首的教徒讪笑道:“老夫人所言极是,主子亲点的人,我等自然不敢怠慢,不过小人须得事先辨个真假,这嫁衣层层叠叠,其下若是个瘦小男子假扮,主子罚下来,够我们几个喝一壶的。”
此言一出,柳夫人当即蹙眉,哪里有新嫁娘当着众人的面揭盖头的。
她正要发作,衣袖乍然被人一扯,偏头一看,正是扮作柳小姐的孟岫。
“我便是柳家小姐,千真万确,尔等再敢胡作非为,别怪我不留情面。”
短短一瞬,适才狂妄傲慢的教徒顿时收起爪牙,人人不由自主地信赖出言之人,教徒头子更是朝自己扇起巴掌,请孟岫宽恕他们的无礼。
此术名为“秘语”,天下通晓之人寥寥无几,用来对付这几个为虎作伥的走狗略显掉价。
术法依言起效,孟岫有些不高兴:“还不快走!”
教众连声称“是”,立即侧身让开通道,由着丫鬟扶孟岫踏上喜轿。
柳夫人不知孟岫使了什么手段,才令这几个无赖乖乖就范。
往日教徒也来催促,偶然还在金乌的默许下带来些不干净的东西,还有下人曾被这些狰狞的污物吓得昏死过去。
更常见的是一见人来,柳家随即闭门谢客,咬牙熬过一夜,第二日便可相安无事。
这下,她有些相信孟岫的话了。
孟岫会活着回来的,她要好好留意那话本才是。
按照旧例,去往神庙的新嫁娘是要有丫鬟陪同前往的,孟岫身旁的丫头身体抖得像筛子,最终还是她轻拍其手背,低声劝慰其回府。
丫鬟如蒙大赦,不住向孟岫言谢,转身疾奔返回,像是朝着生门而去。
教众们长得人高马大,抬轿子的臂膀一发力,稳当地朝某个方向行进。
孟岫无事可做,干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轿壁闭目养神。
未能窥见柳家小姐真容,充当轿夫的教徒正满心遗憾,余光瞥见一只乌鸦落在轿子上,更觉气恼。
“去、去。”他瞪着那邪乎的生灵,低声喝骂,要将它赶走。
教徒虽听金乌差遣,但委实对它同族不大尊敬,原因很简单,金乌指的娘子,哪个不是沉鱼落雁之貌,可从来没有他们几个光棍一份。
那乌鸦一歪头,黯黑的眼睛骨碌碌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教徒见赶不走它,也不再坚持,镇上乌鸦太多,间或看见一只不稀奇。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行进,此时已是傍晚,山间起了雾气,越来越浓厚,几乎看不清路。
教众吸入了太多雾气,昏沉中不约而同地抬手一摸脖颈,沾了一手的热血,数支墨色翎羽深深嵌入皮肉,转瞬夺去众人性命。
雾气飘渺,如坠仙境。
喜轿猛地一停,孟岫睁开眼,召出了郁离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