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安霖因此而愤懑时,他内心早已死寂的心稍有颤动。
他轻咳一声,勾起嘴角:“殿下如此看不惯朝堂官员,日后又该如何和他们共处呢?”
安霖听闻魏清然的话后眼神暗淡三分,似乎在他短短几句话里勾勒出枯燥乏味的未来。
她语气如利刃般锋利:“那便不共处,人生在世,本应顺心而为,若因畏惧而退缩,我今日也不会站在这里和摄政王等待命运的来临。”
魏清然但笑不语,乌黑色眼眸如深渊般深不见底,他看向安霖的眼神像是怀念,又像是嘲讽。
或许在他内心那股曾经的意气风发早已消失不见,又或者尚存一丝火苗。
二人抬脚踏入朝堂那一刻,百官皆停下讨论的声音不约而同望向安霖。
安霖身形如青松般挺直,内穿月牙色暗花褶衣,外两档着白青为底仙鹤琼枝云锦,眼底挥之不去的坚韧让人不由心头一震。
太像了!
三公透过年仅十五的安霖仿佛看到了当年初入朝堂的魏清然,同样丧母被召入朝,不同的是当年的魏清然孜然一身,而如今的安霖有着手握大权的魏清然护佑。
安霖透过人群看到了屹立在最前方的三公,心知肚明杀害母亲的人就在其中,可她却无法手刃仇人。
她恨,可她更清楚沉浸在仇恨只会让她失去理智,她要冷静、要忍耐,只有忍常人不能忍,才能为娘亲报仇,才能祭奠落林村无辜之魂。
她会让三公跪在她娘亲陵墓前,她要让娘亲享皇室香火,要让天下都得知曾经有这样一位母亲存在过。
随着慕容复端坐龙椅,百官朝拜,文臣以三公为首位左侧,武官以大将军、骠骑、车骑、将军为首位右侧,安霖跟随摄政王缓缓来到武官一侧。
安霖疑惑摄政王身为文臣为何站在武官一侧,忽而想起昨日魏清然被封为光禄勋,掌管皇宫禁卫,以非文官。
可她并不知的是,早在魏清然初入朝堂时已然站在武官之侧。
崔广深率先从文臣队伍中站出,他挺直胸膛信心满满:“启禀圣上,如昨日早朝所言,为证皇室血脉,还请圣上滴血认亲!”
慕容复冷眼瞧着崔家退出来的出头鸟,脸上冰冷一片:“崔侍御史当真是迫不及待啊!朕如你们所愿。”
崔广深当即冷汗直流,可想到崔氏残酷的淘汰制,只能硬着头皮顶着皇帝的视线伫立在朝堂中间。
事到临头,已然不允许他退缩了。
安霖见此虽颇为同情这位崔侍御史,可也知今日若他滴血认亲失败面临的处境会比崔广深更加严苛。
甚至一旦女儿身被发现,欺君之罪足以让所有牵连之人迎来灭顶之灾。
她眼瞧着皇帝身旁的内侍拿来架子,又有一名内室用铜盆端来一盆清水放在朝堂中央,心头一沉竟是生出了紧张之感。
魏清然见此轻轻用手拍了拍安霖的肩膀,语气沉稳有力:“去吧!莫怕。”
一句“莫怕”让安霖眼眶一红,竟是险些落泪。
往日这句话是由娘亲对她说的,每当她因雷雨天而缩在被褥中时,月娘总会轻轻抱住她告诉她“莫怕——”
可昔人已逝,唯留回忆长存于心。
她掩饰住内心的伤感,大步流星走到铜盆清水旁,接过内侍递过来的银针,迟钝片刻后对准手指用力一扎,眉头微皱,一滴鲜红的血液落入清水当中。
随后她抬头看向高坐龙椅的皇帝,眼神中闪烁着她不曾察觉的期待。
慕容复被这双眼眸深深触动,脑海里本来模糊的安氏竟是逐渐清晰,他深叹一口气,挥手让内侍将清水端来,以同样的方式流入一滴血入清水之中。
内侍将清水再一次端到大殿中央,他脚步稳健,可额头的冷汗暴漏出内心的紧张,稳稳不动的铜盆被放置在架子上容世人观赏。
朝堂官员皆迫不及待凑到跟前,以三公为首的官员更是挤在最前方见证着历史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