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图得逞的好心情戛然而止，竹钰辞局促到忘记眨眼，整个人像只僵硬的雕塑石化在原地。

昨天他在秦越柏面前信誓旦旦说相信他，转头就来暗自求证，说一套做一套，任谁都会觉得他疑心太重、幼稚得像小孩、又虚伪又自私吧？

他心里又羞又愧，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解释，直到秦越柏无可奈何地上前将他抱进怀里，才嗫嚅出一声：“……对不起。”

“瞎话。你有哪里对不起我？”秦越柏摩挲着他冻得发红的耳尖，唇角微扬，“你要是不来找这个Omega求证，一心坚信谣言，不相信我在世上只爱你一个，才是对不起我。”

一对有情人黏黏糊糊坐进车内，江秘书跟在后面，不小心将秦越柏最后那番话听了八成。

晴天霹雳。

就算他再迟钝，此刻也意识到，自家总裁与少爷之间的关系绝不是想象中那么单纯——哪个单纯的长辈，会对晚辈情意绵绵说“我只爱你一个”？！

他宇宙爆发一样地明悟——

两年前少爷生病，秦总居家办公，他工作汇报到一半，秦总忽然朝他嘘声，嫌他声音太大吵到了熟睡的少爷。少爷明明长大了，为什么还会枕在秦总身上睡觉？

大学里少爷为了别人打架，明明伤得不重，而且算见义勇为，为什么秦总会那样大发雷霆，以至于学院董事挨个登门赔罪？

松家公子圈内人人满意，和竹少爷站在一起都说是天作之合，秦总为什么总看他不顺眼……

过往两人所有不妥、暧昧、怪异之处，在这一瞬间，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想通这些后，江秘书先是一惊，但转头一想，又觉得秦总跟少爷好了也算水到渠成。

一个睿智沉稳，一个纤巧灵动，两人年纪虽差了些，但在一起却出奇和谐。

他想着想着，露出一个笑，却在下一刻又想到自己做了什么。

——完了。

他感到一阵深切的恐惧：他忽然想起来，他为了隐瞒每月三十万资金去向，罗织了一个天衣无缝、甚至有人证的谎言，让少爷以为秦总是个金屋藏娇的花心Alpha！

怪不得少爷当时伤心成那样！

等等，少爷和松家公子确定关系，好像就是在他见过那位假扮的Omega后不久。这么说，是他间接促成了少爷的、少爷的初恋……？

怪不得秦总这些天看他的目光让人心底生寒，原来是他罪有应得！

死期已定，没有缓刑。世界末日要来了。江秘书浑身冰凉地想。

-

轿车开往越锦总部大楼，竹钰辞坐在后排秦越柏的怀里，绞尽脑汁构思说什么话题，能把秦越柏的注意力从刚才的糗事上移开。

“最近笛子练得怎么样？”却是秦越柏先打破了沉默，含笑问道，“别太累着，这段日子你吃了那么多苦，殚精竭虑，把身子都搞垮了。当务之急不是恢复你的笛艺水平，而是把精神养回来，拎不拎得清？”

“我晓得的。”

秦越柏怎么晓得自己殚精竭虑？竹钰辞有点不好意思，目光掠过前排江秘书僵直的背影，心里省悟：是啊，必定是江秘书给他说的。

他试图警告过江秘书，叫他“不该说的别说”，但此人最是忠心耿耿加一根筋，谁知道会不会背着他跟秦越柏告密。

江秘书会把这几个月的所有细节都告诉秦越柏吗？他为秦越柏设灵堂、亲手撰写告白，甚至晕倒在那位Omega演员的楼下……？

他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江秘书看不出来，但秦越柏知道后未必看不出来。

羞愤欲死的耻感之后，竹钰辞眉目一凝，忽然想到了比丢面子更严重的事情。

“宝贝，怎么了？”秦越柏见他长长的眼睫垂着，敏锐察觉到他情绪似乎低落下去，定定地看着他问道。

如果你是知道了我的心思，才想跟我结合，不如杀了我痛快。话到嘴边，竹钰辞又忍住了，加了几层委婉的矫饰之后才开口：

“我、我不喜欢强迫别人跟我在一起，也不喜欢别人可怜我。其实你不用担心我，我又不是不跟你结合就活不下去，现在我跟松师兄在一起，就、就挺好的，我很开心——”

秦越柏揽在他腰后的大手骤然收紧，揉得竹钰辞微微吃痛，叫了一声。

“你再提你那师兄一句，宝宝，”被逼至易感期边缘的Alpha心平气和地说，“我就让他全家从中州消失。”

世上不如意事十常□□，他可以容忍许多冒犯，但他的Omega心里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踪迹可不在其列。

时至今日，秦越柏仍不确定自己是否曾真的死过片刻，进过地府。但倘若那地府里确实有沸腾的油锅，燃烧的烈火，也不会比他此刻的妒意更加炽烈。

“以往的事我不追究，你以为我死了，做什么都情有可原。”他幽幽地说，“但只要我一息尚存，竹钰辞——你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念着别的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