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小区,下了门前的陡坡,天气晴朗,他朝着车辆来来往往的大街一路走去。
热气蒸腾,林断穿着长衣长裤,目不斜视。路上隐约感到有人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回头一看,却没有一个人。他抬手摸着自己的肩膀,什么东西也没有。
然而打这之后起,肩头就总是感到沉重,他奇怪地摇摇肩膀,缓慢地迈着脚步。
他边走边想,要是身上能长出翅膀就好了。
林断走得很慢,将近二十分钟才到约定地点。县城本来就很破,这处居民区更甚。
发去消息告诉自己到了,林断站在阴凉处等人。
不多时,巷口里走出一个老人,双眼污浊,眼神狡黠,下垂的三角眼打量着站在屋檐下的、面目清秀的林断。他猥琐地笑着,露出一口拥挤的黄牙,对着林断用手势做出一个下流的动作。
林断转身一看,身后的墙壁上是包小姐的广告名片。他面无表情地回头,摸了摸口袋,可惜,没带什么可以砸出去打人的硬物。
林断垂下眼睛,眼神凶狠,一动不动。那老头觉得无趣,就清了一清喉咙,叭一下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朝林断又狠狠打量着,才用手往里面一间房间指了两下。
林断走进去,穿过一道砖砌的巷堂,巷堂到底那间房,房门垂着一张酱黄的布帘。他捞开帘子,房中幽暗,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随着帘缝射进去一道昏惨惨的日光。
探索着走进了房中,里面又闷又热,迎面扑来一阵腥膻的恶臭,好像是死鸡死猫身上发出腐烂的秽气一般。
林断一声不吭,没叫徐阳也没再进去,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门口,仰头发呆。
四四方方的天空湛蓝如洗,没有一丝浮云。林断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自己的内心。
很久了,久到林断已经变得麻木。
就在这间闷热潮湿、终年发着霉的房间里,林断靠着一张磨得油亮的竹靠椅,拿着手机,心里默默回忆着已经被他铭记在心的短信消息。
那串数字很久没有打来过了,不知道之后还会不会,林断希望别再打来了吧,如果林歌问起现状,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逃学、打架,身上有了处分;叛逆、离家,和林宗泽大打出手。
以及还有其他的、很不好的事。
如果林歌知道了,大概就会彻底不要他了,虽然好像也没有要过,但还是留有一点希望比较好。
等了五六分钟,徐阳才抱着包匆匆忙忙出来,碰到在家里坐着的林断,尴尬而局促地道歉:“我爷爷要我帮他洗衣服……”
“嗯,没事。”林断站起身,看见徐阳眼睛红红的,可能哭过。他摘下自己的帽子,扣在了徐阳的头上。
“走吧。”
两人背着包,一前一后,避开了阳光,踩着屋檐下的阴影在走。
路上没有说过什么话,只有过马路的时候林断会停下脚步等一等徐阳,和他并排走过去。
到了图书馆,两人寻到一处角落的位置,安静地坐在那里学习。
学了一会,徐阳抬起头,脸有些红,可能是热的。他看着林断,看了很久,久到林断停笔抬头,问他怎么了。
徐阳摇头,只是笑了笑。
学到了很晚,感受到周围色调变冷,两人又十分默契地收拾起身。回去的路上林断家先到,于是就在门口告别。
转身要进小区,徐阳叫住了林断。
“怎么了?”
徐阳从包里掏出两个玻璃瓶,递给林断。
“我家自己酿的青梅酒,度数不高,夏天喝正好,你拿去尝尝。”
林断没有立马接过,他看着徐阳,夕阳罩在他的身上,把他那张圆圆的脸照得又红又亮,帽檐下额头的伤口微微闪着金红的光辉。
徐阳摘下帽子,还给林断。
林断摇摇头,“戴着吧。”
一阵温暖的晚风,徐阳怔愣地看着林断逆着光的背影。
他心里莫名很焦虑,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他忍不住开了口:“林断!”
“嗯?”林断回头看来,夕阳照得他眯了眯眼,而后突然睁大——
“我……”
“你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徐阳被吓到了,回头看去,发现一个个头很高的男生站在自己的身后,眼神却忽略自己,正直直看着林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