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秋蘅母亲早就溜了,邻居不时有人开门,冲着楼道吼:“要杀人出去杀,吵死了!”
林断抱着头,蜷缩着身体,五脏六肺都仿佛移位,喉间里一股浓郁的腥热,他咬牙时,口腔里已然流出了鲜血,把牙齿都染红了。
母亲抱着继父的腿,披头散发,瘫坐在地板上,不住哭嚎:“这是我的儿子,你别打他了你打我,你打死我吧,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狗东西,教训起老子我来了,能耐了是吧!骚货,娘炮,撅着屁股给狗草的贱种!”
继父眼珠子要睁破般,踹得一下比一下凶狠,林断越是痛苦,他的眼神越是兴奋。
林断咬紧牙关,不肯出声。
血液已经倒灌进了鼻腔,糊了鼻子嘴巴一脸。林断失去了所有感觉,一股想要将胸腔里所有器官呕出去的恶心感席卷着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眯着眼睛,待看清身后来人时,他猛然睁大双眼,声音急促,却只能虚弱道:“别……”
刚刚赶来的林景言举起了酒瓶,朝着继父的头顶狠掼下去。
玻璃破碎的声音和一声虚弱的“不要”混在一起,林断再看不到什么了。
他失去了所有意识,昏沉间,他还是无力地抬起手,想要阻止林景言。
“不要……不要为了这种人……你,你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可以离开了……”
林断醒来时已接近正午了。在床上虚虚睁开眼,他看着林景言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书。林断没有发出声音,还有四天就要高考了,家里发生这样的事,他对不起他哥。
家里没钱——有钱也不会花给林断。林景言执着带着林断去检查,医院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林断说自己没事,坚持要回家休息。
这两天他躺在床上养伤,林景言在高考的前几天还得分心照顾他,林断一度很后悔。
他不知道林景言对继父说了什么,或者说,做出了什么妥协。这几天继父没有再回家,回家后也没有对家里人动手。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吗?
林断心思深沉,他犹豫着问不出口,只能猜测那一定是让林景言压力很大的事,他哥最近都不怎么笑了。
因而最近他经常做梦,做讨厌的梦。
他常梦见自己杀了人。杀人的过程往往迅速,没有什么细节,梦里他总是在烦恼该如何处理尸体。
这么大的肉块该如何善后呢?尸体暂时藏在房间里吗?可现在是夏天,它会发出腐败的尸臭。所以再不快点把尸体解体,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搬出去就来不及了!
林断在梦里很焦虑。奇怪的是,杀人的事应该还没被人发现,尸体明明还藏在房间里,警方的搜查行动却已经在进行了。滴水不漏的严密搜查让他身心莫名地紧张起来。
直到醒来,在明白这是一场梦之后,林断觉得荒唐好笑,同时心里也陡然一松。
此刻他的头脑还是不太清醒,不过即使再想睡,他也不愿把时间浪费在床上。林断打起精神,撑着床慢慢坐起来,打了个大哈欠,把梦魇中的心悸一扫而光。
他笑着伸手,“哥,早上好。抱一下。”
窗外乌云密布,看起来像立刻要下起雨般,让人分不清是早上还是下午。
“嗯,”林景言放下笔记,站起身,就像小时候那样哄着他,“抱抱。”
和平常一样,林断仔细地刷好牙,见家里没人,又放松地冲了个热水澡,出来后坐在餐桌上,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着林景言在厨房忙活。
一张冷酷的脸系着粉色的围裙,手里的动作很细致。林景言认真地切着土豆,时不时拎起两根检查宽度是否一致。
林断抿着嘴偷笑,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那个瘟神今天也去了赌场吧?他最好是因为一点鸡皮蒜毛的小事,就被和他一样低级的人渣给捅死在外面。
我哥这么好的人,他绝对、绝对不能被这种人渣影响前途。
林断暗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