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还没有禁烟花爆竹,零点刚到,窗外便传来整天动地的声响。
罗秋蘅笑着对林歌说:“新年快乐啊。”
林歌也对他说:“新年快乐。”
感受到手机的振动,林歌掏出看了看,挨个回复同学舍友发来的祝福,又给自己的老师发去简洁但真诚的问候。意外的是,许蓓蓓也发来一条。
【看!年夜饭!老师新年快乐嗷!明年还听你的课!】
配了两张图,一张是很丰盛的菜,另一张是小姑娘和她之前提过的对象的自拍,男帅女美,挺养眼。
等了会,无论怎么刷新都没有新消息后,林歌回到和许蓓蓓的页面。
他往上翻了翻,是许蓓蓓那晚发来去放花的图片。林歌想起了之前他被问到过年有没有人约。
当时心里想的是宿舍里有个自家弟弟,怎么算没有人?如今么……林歌抬头看了眼罗秋蘅。
罗秋蘅没看手机,完全忽视了桌上那一阵阵的手机铃声,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
林歌瞟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妈”。他犹豫了几秒,问道:“家里的,不接吗?”
罗秋蘅没什么表情,语气平静,“不接。”
林歌没多问,默默喝着酒。
两人都喝了许多,安静地听着屋外的烟花。过了一阵子,罗秋蘅突兀开口:“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不接吗?”
林歌摇摇头,他是真不好奇。
叹了口气,罗秋蘅闷头喝酒。林歌只好问他:“所以是为什么?”
罗秋蘅却是沉默。
“……”林歌挺想把桌上空着的易拉罐摔这人身上的。
“因为我高中和家里出柜,断关系了。”
声音很轻,很平静,在屋外的喧嚣中甚至有些听不清。
林歌那甚是惊奇的目光在罗秋蘅身上扫来扫去,难怪他那么关心林断。
想到刚刚看到同为高中生的许蓓蓓和她对象的照片,林歌便没由来的一股烦躁。天要下雨弟要耍对象,他能怎么办,他只能仰头喝一大口酒。
罗秋蘅却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股脑地对着林歌倾诉。
“我从小就是个古怪的小孩,爱看书,早熟,和同龄人玩不到一起。我过去的日子里,常常太被自己脑袋中的纷乱念头牵着走,以至于从小就是一个怏怏不乐的孩子,结果长成一个怏怏不乐的大人,一个不快乐的小孩子,只是惹人厌而已。”
林歌听进去了,语气很轻:“不快乐的大人会惹得其他人不快乐,但你不会。”
这算不上安慰的安慰让罗秋蘅笑了笑,他又说:“我是一个确认自己能游一千公尺才敢跳水的人。”
林歌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所以尽管我们从小就是一起玩到大的邻居,但我的确花了很长的时间,直到高三才确认我喜欢他,非常喜欢他。”
林歌沉默。
“正式告白之前,我就向家里出柜了……好吧,是被发现了。”
罗秋蘅笑了一下,继续说。
“当时差点被打个半死。高考进考场时,我都是瘸着腿进去的。”
捏着手里的易拉罐,他没再往下说。
想到自认识罗秋蘅以来他便就是一个人,林断也从未提起,看来多半是失败了。林歌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又拉开一听酒,给他推过去。
罗秋蘅眯着眼睛在笑,说:“你想什么呢,你这人怎么老是瞎想。”
“我没失败哦,”罗秋蘅语气轻快,“只不过还来得及告白,我喜欢的那个人就不在了而已。”
“啊”,林歌短促地叹了一声。
罗秋蘅笑着摇头,说:“其他人都活着,只有你死了,不晓得是什么感觉?”
林歌是个聪明人,想了想,回答道:“感觉就像其他人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
“哈哈哈……”罗秋蘅笑得很夸张,他是真的觉得有趣,这个朋友他是真喜欢。
罗秋蘅不肯留宿,要回去。送他下楼时,林歌没忍住,问他:“你和林断现在又是什么关系?”
罗秋蘅一只脚已经出了大门,整个身子被头顶的光束分成两半,一半明一半暗。
室外更吵了,一点多都还没消停。外面的路灯有些短路,跳个不停。
林歌听见罗秋蘅说:“我可能讨厌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