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准备在屋子里走第八百遍时,宿舍门被人推开了。
林歌裹着寒风走了进来,鼻尖被冻得通红,开口时声音被风吹得有点哑:“给你带了橘子。”
林断接过那一箱水果,狐疑地盯着林歌的脸,问道:“你去干什么了这么晚回来?”
“哦,路上碰到了一个人,聊了一会。”
林断拆开箱子,随手拿出个橘子剥着,给林歌要喂第一瓣。
抿嘴仰头也躲不过,林歌只好张嘴咬下。林断便心满意足地坐在椅子上,边吃橘子边看林歌脱衣服。
橘子挺酸,他整个腮帮子都麻了,皱巴着脸随口问道:“遇着谁了?你之前送回家的那个女同学?”
林歌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垂目,随口回道:“罗秋蘅。”
“……”
这橘子是彻底没法吃了,林断张着嘴,“啊”了一声。
往常林歌四点就能回来,也就是说他们在路上聊了将近一个小时。
林断手里无意识地卷着课本的边边,不甚在意地问道:“聊什么了这是,外面那么冷,还能聊这么久。”
“嗯,是挺冷的,”林歌捧着一杯水,靠着桌子边,低头看着林断,“聊到之前的火灾,挺热乎。”
“刺啦”一声,课本被林断薅破。他咬着下嘴唇,看着桌子。半晌,开口,声音低沉:“你不如直接问我呢。”
“问你,你就会说?”
林断沉默不语。
喝下一口热水,烫得食管都要烧起来。林歌说:“他说那天晚上你家人全交待在里面了。”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林断点点头。
“意外?还是……?”
林断没有直接回答:“那天……就挺意外的反正,我出去买东西,恰好避开了。”
“买东西?”林歌看着他,微微蹙眉,“罗秋蘅说你是被消防救出来的?”
眨了眨眼,林断抬头对上林歌的眼睛,说:“对,出去买东西,回来后就着火了,然后被消防救了出来。”
林歌不置可否,话锋一转:“你和罗秋蘅很熟?”
“嗯……”林断垂下眼睛,“算是邻居,以前我们两个经常一起玩。”
“两个人?”
林断似是不解,带着点疑惑看着林歌。
屋内静悄悄的,宿舍门没有关,走廊里也很安静,桌上的闹表“咔咔咔”地走着,除此以外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仰头一口气喝完所有的热水,林歌嘴里已经被烫得没了知觉。他微微躬下身子,伸手捂着胸口,按下情绪:“罗秋蘅没说过那些话,都是我信口胡说的。”
寂静,可怖的寂静。
那个夜晚他是发烧,但也没糊涂。认认真真问出的,是“以后不准骗我”。对方明明答应了的,也是点过头了的。
眼睛那么亮,手心的温度那么烫,都是假的吗?
舌头已经彻底没了知觉,胃部灼痛,被冷风吹了太久,浑身都很难受。林歌突然有些难过。
身体又开始忽冷忽热,像是整个世界都开始慢慢融化。屋顶上的瓦片像沙漏一样变成细小的粉末掉下来,屋梁里的白蚁如割草机一般横扫而过,墙壁像冰块那样冒出水滴和白烟。
而他正像一支蜡烛那样融化着,透明的蜡油沿着他的血管,滴在五脏六腑。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林歌撑着桌子,拿起卷子,指间夹着那支红笔,认真批阅起来。
林断垂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清此刻的神情。
屋子内多了一丝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外面走廊里传来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林断抬头一看,发现罗秋蘅正站在门口,神情有些尴尬。
“我在楼下等了很久,就上来看看。”他站在门口,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话。
“秋蘅哥……”林断此刻已有些恍惚,脑子里思考着很多东西。
真的遇见了,真的聊了,可到底聊什么了?
那句“秋蘅哥”又让林歌手下一顿,他面无表情地改完,写好分数,将卷子和笔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然后看着椅子上的林断,低头看着他发黑的头顶,原来他的发旋有些偏,怪不得早上起来头发老翘。
收回情绪,林歌开口,声音很轻:“我给你买票,你回去吧。我问过了,林宗泽在家。”
林断猛地转身,仰头看着他,喉咙里却堵得说不出话。
说什么?
去衣柜里取来自己和林断的外套,让他穿上。林歌的声音依旧很低,给林断系围巾的时候,他说了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