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唐祠困惑之处,对于村里的人来说,他们应该只是个过路的外乡人,而且这些人难不成就是村里消失的年轻人?
倏而,村里的那几人走了出来,钟行此刻也才看清他们。
为首的男人是个独眼,黑色的独眼罩挂在脸上,嘴边噙着阴鸷的笑意。
“车还在这里,他们会回来的。”
他旁边一个男人摸了把车身,“二哥,这车看上去不错诶。”
独眼偏头看了眼越野,对另一个男人说:“撬门开锁,把车开回去。”
钟行目光寒凉地紧盯他们,眉眼间已有不少怒火,他的刀也在车里。
唐祠安抚住钟行的肩膀,“忍忍,找机会再偷回来。”
“咔嚓。”
一道声响,唐祠心一惊,他看着脚下的断枝,抱歉地望向钟行。
那伙人自然也听到了这轻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是格外的清晰。
独眼示意周围的人,拿着武器缓缓靠近。
钟行握紧拳,他已准备夺回车子。
徒然,胳膊一紧,他微讶,偏头看去。
独眼拿着刀,徒然举向破屋拐角,寂静无人,一只野猫从草丛中窜出又逃之夭夭。
“是野猫。”独眼转头对众兄弟说:“先回去!”
“咕咕——”
夜晚的鸟叫声,在幽深的密林间格外响亮,阴森。
漆黑的丛林中,钟行小心穿过草丛,紧盯着前方的身影。
“小鬼,你是谁?”
那抹小影停下脚步,转身望去,却没看他们,而是谨慎地盯着他们身后的灌木林,默而他松了口气,看向钟行他们。
唐祠上前一步,“小朋友,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被他们抓走的人都没有回来。”
他轻垂下眼睫,右眼眉梢尾有颗绿豆大小的黑痣,唐祠凑近看才发现他脸上还有些小雀斑,看上去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
“你也是村子里的人?”唐祠问。
小孩犹豫地点了点头。
唐祠的嘴角缓缓上弯,“你难道不怕我们是坏人?”
“你们不是。”小孩抬头直视,“这里的坏人我都认识,没见过你们。”
钟行点了根烟轻笑道:“外面也有坏人,小鬼。”
闻言,小孩眼里多了分警惕,手中的弹弓不由握紧。
“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唐祠接着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盯着他们审视片刻,才松开弹弓,随后转身继续向前走,“魏木。”
魏?唐祠不禁偏头看向钟行,只见他沉默地跟着那个小孩,他慢慢跟上他们。
钟行抽了口烟,“你怎么不住在村里?”
魏木没有回应,直到走到山脚处的一个被灌木遮盖的山洞,他才开口,“你们暂时呆在这里吧,这里很隐蔽,他们不会发现的。”
这里离村庄大概也有半个多小时的山路,来时的路,钟行都记得,也都是些偏僻的小路,灌木草丛深得很,几乎没人走过。
“他们是什么人?”
钟行扫了眼洞内,里面很暗,小孩举着手电照向里面,慢慢走了进去。
“一伙强盗。”
里面的东西都是临时的,却很齐全,被子,锅碗瓢盆,连凳子都有,唐祠不免暗自惊讶。
钟行盯住魏木,眸色深沉不可测,“为什么不离开?”
魏木紧抿嘴唇,“我不能走,姐姐还没救回来。”
“你姐姐被他们抓走了?”唐祠连忙问。
“嗯,已经三个月了。”魏木的眼眶逐渐泛红,咬牙道:“我不会放过他们,他们都该死!”
“他们是村里人?”钟行问。
魏木摇了摇头,又点了下头,“开始不是,后来村里的年轻男人都跟着他们干了。”
“他们来多久了?”
“有大半年了。”魏木走向洞口,指着西北方向的一处山脚,离村子似乎也并不远,“他们就住在那里,每过三天就会来村里拿食物。”
唐祠不免困惑,“为什么不报警?”
他不明白,现在好歹也是法治社会,怎么还会有强盗这一说法和举动。
魏木回头,摇了摇头,“不能报警,姐姐还在他们手里,他们会杀了她的,而且...”
钟行敛眉道:“而且什么?”
“村里没有电话,大家都被监视了,去镇上的只能是村长,每次都有人跟着,即便没人跟着村长,村长也不会报警的。”
唐祠问:“这又是为什么?”
“报警了,村里的那些男人也会被抓的。”
钟行沉眉思索,看来路上窥视他们的,就是这些人了。
“他们是做什么的?”钟行凝声问。
“当时他们说是开砖厂的,就来村里找年轻男人,大家觉得有钱赚都去了,但是后来都变了...变得跟那些人一样。”
唐祠疑道:“变了?”
魏木掏出一把小刀,削着木棍,“嗯,变得很奇怪,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钟行走近魏木,“你去过那个砖厂?”
“去过一次,但那次被发现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后来再去的时候,他们戒备更严了,我没法进去,姐姐不知道...”
说着,魏木又红了眼,他忍住泪水,肩膀却隐隐颤抖。
唐祠走过去,拍了拍魏木的肩膀以安抚,“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姐姐?”
“村里男人都去那里打工,女人们也去那里做饭,但之后...她们就再没回来过。”魏木哽咽道。
“小鬼,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钟行嗓音微凛。
魏木用力拂去脸上流下的泪水,怒视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到了早上你们就给我离开,我只是顺手救了你们!”
钟行挑了挑眉,这架势,这语气,倒跟那个小鬼有几分相似。
“你认为,凭你一个人能救回你姐姐吗?”钟行掏出一根烟点燃,勾了勾唇,“我要去拿回我的车和刀,顺便也帮你救下人。”
“我才不需要你们帮忙!”
唐祠安抚道:“魏木,他虽然语气不好,但他说的没错,凭你一个人连进都进不去那里,怎么救你姐姐呢?”
这小孩其实也说的差不多了,阿行的一句话就会被激怒,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
魏木沉默了,良久他才开口,“好,就算是你们还我了。”
“是了。”唐祠微微笑道。
“我一直在观察那里,隔几天就会开来一辆货车,然后停留几天后又会开走,大概每隔一周都会有一辆汽车进去,而且都是晚上。”
钟行走过去拍了下他的头,“看到货车上是什么了吗?”
魏木不悦地摸了摸头发,“没看见。”
沉静片刻,钟行忽然问:“小鬼,村里就你一家姓魏吗?”
“对。”魏木不解地点了下头。
“你爸妈呢?”
“他们早不在了。”
他说的很是轻松无所谓,钟行听的也很平静。
唐祠看了眼洞外的漆黑,不由担心,“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怕吗?”
魏木摇头,“山里没有野兽,这个洞也是我跟姐姐发现的,刚好可以来躲藏。”
“魏木,今天谢谢你了,你快休息吧。”唐祠真诚的感激。
闻言,魏木不客气地躺在铺了木板稻草的床上,上面只有一个毯子铺在稻草上,应该说也算不上床,就是一层稻草。
洞口,钟行望着树影间的冷月,缓缓抽了口烟,烟雾随风向上飘去。
“阿行,你怎么看?”
唐祠走到他身边,看着寂静的林间,不由叹气和担忧。
“在这里,我们就是闯入者,那群人是怕我们离开。”
“你的意思是,他们有不可见人的秘密?”静默片响,唐祠犹豫地开口,“那魏家...”
“那小鬼不知道,他姐姐或许会知道点什么。”
“所以你才...”
会说帮魏木救出他姐姐。
这么一想,唐祠便觉得有些冷漠无情,因为这只是需要他姐姐罢了。
“顺便。”
唐祠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他真有些看不懂钟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