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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可算醒了。”听见彦时安昏昏起身,玉芽赶忙走进伺候。
彦时安抬手揉了揉眼,头疼脑热,在床边找了半天鞋“我睡了很长时间吗?”起身才顿觉浑身上下都不得劲,腿软、腰酸、胸口疼……
“可不是,文家哥儿都进京了。已经安顿好了,就住在府里。”
彦时安惊站起,“什么?文姨娘呢?”
“老爷让她帮衬着宁姐儿去外乡打理田庄,她可高兴了。”
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还好没有误事,“还有其他事吗?”
“老爷猜到你去了西市,不过被大仙圆回来了。”
彦时安倾身瞅了眼床尾的红木箱,见衣服安然无恙,才缓缓道“父亲怎么知道?”
玉芽一边语调惊颤地答,一遍替她梳洗,“京中不少人患了一样的病。查到昙华一梦糕上了,说是糕点不干净,已经查封了。老爷自然就知道了。”
她心头疑惑,李家铺子做糕点百来年了,怎会说不干净就不干净,“李至简怎么说,父亲没怪他吧。”
“他说糕点是他带回来的,不过药也是他寻来的。还好小姐你吃得少,有不少人丧命呢。老爷都急坏了。”
彦时安错愕道,“怎会闹出人命?”
“还在查呢。”答了这句,玉芽便去告知家里人了。
李至简也吃了!
彦时安耐心安慰了上上下下一干人等半天,才得以抽身去到偏厅,“你没事吧?哪来的药”
他端庄地坐在院中石桌旁,安安稳稳品着茶,“百日草,山顶上到处都是。解药已经交给官府了,是个西凉药师去领悬赏了。”
走到身前才发现李至简脸上十分倦怠,手上裹着的白布醒目至极。
李至简摊开手,看着手背上干涸的暗红血迹,彦时安心中一咯噔 “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采药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无碍。”
金玉精暗啐道,“哪里是划伤,明明是被那狐狸咬的。”
李至简看她满目担忧,怕她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笑着岔开话题,“各行的皇商选出来了。镜花楼惹上人命官司,大家都觉得晦气,避而远之了。名号自然而然落在和丰阁头上。”
如此一来,梁则川略胜一筹了。
李至简在不涉川中看到了事情原委,迟疑道,“梁老板……新开了酒肆。”
“他开什么都不稀奇。”彦时安不假思索地说到,出口的瞬间,她突然反应过来,开酒肆对他来说的确不稀罕,可这个时间点,却很古怪。
彦时安用眼神示意他,去看看?
“刚醒又要跑到哪去?这几日京中不太平,你老老实实待着。”
彦父的声音从拱门前传来,彦时安怯怯地转身行了个礼。
抬头便迎上父亲投来严厉地目光,“别又想着偷跑。”
不是瞒过去了吗,彦时安小声抗议到,“天子脚下,谁敢造次。”
“天子脚下,有人公然下毒,太平吗?就是你去西市那晚,烟花的火苗掉下来,仓库走水烧了不少人,凶手还逍遥法外呐!”
彦父张口还想说些什么,看了一眼李至简,他也算是彦家的救命恩人,不必避嫌,“今日早朝,龙颜不悦,当庭训诫薛将军教子无方,罚俸半年。还下旨杖责薛程,让他闭门思过,以示惩戒。”
“只是惩戒?”
彦父沉默片刻,低声道,“只是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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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则川听过消息后心中愤然一拍桌,是上位者惯用的制衡手段。
和丰阁的老板暗地里谑笑,表面却安慰道,“老弟莫要心急,这次皇商的事做得就很好,上头十分满意。那位能当众斥责,就是对薛家的警告。只要肯听吩咐,总有机会的。”
他说完便起身要走,梁则川躬身谢过。
送走了他,梁则川脸上恭敬的笑容即刻消失了,整个人变得疏离神秘。
看了眼酒肆里忙里忙外的管事便离开了,这家店本就是幌子。
如今朝堂上敢公然与三皇子、薛家作对的,也只有五皇子了,这和丰阁背后是哪位神仙,不言而喻。
他在帝京摸爬滚打讨生活这么些年,身上不是没有背过人命。如今躺了这趟浑水,就不能轻易抽身了。
可这次既被当枪使,东窗事发时还要替人背锅,又没有遂自己的心愿,委实憋屈。
他突然想起彦时安,这件事,未想到会波及她,心中生了愧意。又住步折回酒肆,打包了好些招牌饭菜。
转眼间,梁则川笑盈盈地站在彦时安面前,抬手将食盒提高,“我是来赔罪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彦时安假装狐疑地看着他,“梁老板何罪之有?”
“开了酒肆没请你吃第一顿饭。”说着将食盒放在石桌上一一打开,小心地把一碟碟佳肴摆出来。
“怎么想着开店了。”梁则川只是突然兴起来的,没有想好措辞,坐下沉默着。
见他半天不吭一声,彦时安心中已了然,“那些事,是你帮和丰阁做的吗。”
依旧沉默。
“你不必向我赔罪,我不过多睡几天。”不如留着力气,赔给该赔罪的人,话后半句话并未说出口。
水至清则无鱼,每个人都有不可公然摊开的秘密,只是从前的他们从未将这些事挑到明面。
这顿饭,三个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