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吗?”
或低或高的声音在回响,有人叩首离开,有人痛哭流涕,有人癫狂暴怒,却无一人说一句“我认了”。
欢呼雀跃的笑声与悲鸣痛苦的哭声交织成帷幕,鼓掌声响起来,祂将视线投向远方,一棵郁郁葱葱的树吸引祂的注意,树下的人背着一柄长枪,提一壶酒仰头饮半,又转而洒于地下,匆匆走去人间红尘,一人便胜千军万马。
白雾靠近,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躲在树叶间窥探人间,人间烟火阑珊处,祂无限向往。伴随的白雾化作灰蒙蒙的一片,树叶轻轻飘到台上,祂被迫站在上面,唱着自己厌恶的曲乐。
祂终于觉出不对,祂到底是什么?
——千象万形,我为何人何物?
——那些人中,有一个是我自己吗?
自问没有回答,祂在那么多人中徘徊,短暂的渡过他们的一生,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陷入了沉思不得解脱,魔怔了一样。
——那些人到底有没有我?
——我到底是什么?
“囡囡,你怎么了?”温婉妇人抚摸着她的脸颊,“今夜要跟阿娘睡一处吗?”
窗外雷鸣电闪,她瑟缩了一下,被牵着进房,蜡烛灯光一晃一晃,将人的影子变化无常。夜深雨打窗门,背被一下一下的轻轻拍打,哼起哄孩子的无名小曲。
眼皮似有千均重,但脑子里全是警告。
——别睡!
——别睡下去!
违背了警告的睡意渐浓,彻底睡着了,但五感俱在,似乎只是闭上眼假寐,睁不开。雷声更加壮烈,恍惚间听见了雷声中滚石下落,泥土像潮水一样聚集涌来,村里的人没一个逃开,全被埋没在泥土里。
被无形的手捂住口鼻,窒息感扑面而来,她想爬出来,想活下去,想阿娘的怀抱,可她被泥土埋没,被土块压住,阿娘成了冰冷的尸体。
想哭,却连泪水也流不出一滴。
——想活下去,不想死!
——不想死!!!
身体存在着两种极端的情绪,一种是对于生的无限渴求,一种是对于天灾强烈而无能为力的恨。
鼎钟声从远处传来,祂蓦然惊醒,捂住惊恐万状的脸,树叶在风中婆娑,落下抚过祂颤抖的手,抬头生机勃勃的古树屹立在面前,散发着安宁详和的气息和微光。
细细长长的银线从各处慢慢飘来,围绕在粗壮的树干旁,祂注意到树根源源不断的黑雾靠近滋养根底下的东西,直觉告诉祂,那是祂的联系存在。
祂伸手,一缕黑雾靠近祂,充裕的力量迎接这黑雾融为一体,双眸一瞬间看清古树下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一个被坚固的锁链缠绕,沉眠的人,分不清是男是女,祂恨不得再把头埋低一点,就想看清对方的样子。
突然,一双眸子与祂对视上,雾蒙黑亮的一双眼,在地底直勾勾的看着祂。
这是我。
祂的脑子里浮起这个念头。
对方微微一笑,一切化为乌有,祂转身,一个人问:“你是谁?”
“我不知道。”
祂后退,那人步步紧逼:“你是谁?”
“我是,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