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钟溪语醒来后第一反应便是询问冷杉的下落,得知人就在隔壁时,穿上衣服就急匆匆往外跑。
刚到营帐口就有股浓郁的药味伴随着缕缕白烟从里头飘出,光是闻着就能想象里头的药有多苦。
“冷杉,我来看你了!”
钟溪语咋咋呼呼往里闯,但在看清里边的景象后骤然住脚。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为陌生的男子。
那人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文士袍,坐在一只于他身形极不相符的小杌子上,手里还拿着一只小扇,正有一下每一下地给身前的药盅扇火,将整个营帐扇得烟雾弥漫,活脱脱一副眼高手低的文人作态。
对方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恰巧同她对上视线。
钟溪语心头顿时警铃大作。
“你是谁?冷杉呢?”
男子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物,笑盈盈起身,目光炙热,格外热情:“您就是长乐郡主吧,久仰大名。在下段邑,不仅足智多谋,还略懂点医术,不知贵府还缺人吗?”
钟溪语心头戒备更甚。
还是个趋势逢迎的小人!
“你和冷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们是同僚。”段邑微微一笑,感受到钟溪语投来的质疑目光,立即严谨地补上一个字,“前同僚。”
“这不,听说前同僚受伤,特意来给她治疗的。”
钟溪语听完,看向药盅的眼神颇为凝重。
段邑没察觉到她复杂的心情,还在那儿自我介绍:“如今像我这么善良的人不多了,郡主真不考虑一下吗?”
天知道他眼睁睁看着冷杉拿两份月钱有多眼热!
更别说对方不仅钱多了,活还更少了!
可恶!!
这样想着,他觉得自己方才的黄连还是放少了。
钟溪语看着他眼中熊熊燃烧的名为嫉妒的火焰,沉默了。
冷杉从营帐外走进来时,看见的就是钟溪语如临大敌的神情。
她蹙眉睨了眼一旁的段邑:“你做什么了?”
段邑想了想:“展示自己美好的品格。”
冷杉脑中冒出一个问号,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有这种东西?
钟溪语看见冷杉顿时松了口气,随即一股脑追问:“伤势怎么样了?怎么不在床上躺着?药吃了吗?”
最后一个问题说出口,钟溪语不由卡了下壳,心中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段邑被她这一提醒,忙不迭反身查看,打开盖子嗅了嗅,这才松了口气,将药盅里的药汁倒到碗内。
一时间,苦涩的药味瞬间在营帐内弥漫开来。
看着药汁一点点将碗装满,冷杉的脸色已经变得分外凝重,眼中只有视死如归的决然。
钟溪语见冷杉就要接过,连忙拉住她胳膊:“等等!”
二人齐齐朝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钟溪语指向那黑得浓稠的汤汁,发出灵魂的质问:“这和毒药有什么区别?”
冷杉眼中难得多了几分茫然:“药不都长这样吗?”
钟溪语闻言立即睁大眼睛看向她,眼神中交织着同情、震惊、无法理解等一系列复杂情绪,最终一脸愤怒地控诉段邑。
“庸医!”
半晌,一太医捧着那碗药汁,啧啧称奇。
“绝了,真是绝了!”
钟溪语听他这么说,立即凑上前,神色凝重:“这是什么毒药?”
太医一脸疑惑:“啊?什么毒药?这不是伤药吗?”
钟溪语心中一个咯噔,转头看去,就见段邑垂着头,一副被误解的伤心模样。
“那方才说的绝了,是什么意思?”她疑惑道。
说到这个,太医顿时来劲儿了:“这里头放的黄连都快抵得上其余药材的总和了,就这样还能兼顾药性,不可是绝了,这开方之人绝对是药理上的奇才。”
见他越说越兴奋,冷杉无波无澜的声音打断道:“那这些黄连加在这里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虽然她不通岐黄之道,好歹也知道黄连是什么用的。
太医声音一顿,皱眉沉思半晌,擦着额角的汗说:“这……兴许是我医术不精,看不出这位医师的用意……”
“那就是调味用的了,”在太医的一头雾水中,冷杉默默拔刀,朝不知何时挪到营帐口的段邑走去,语气森森,“你说是吗,段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