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束斜着从他腰间照进帐篷,光影交错间,面容衬得晦暗不明。
片刻后,二人一前一后进入营帐。
钟凝霜转过身,脸上带着清浅笑意,笑吟吟开口:“听说你最近开悟了?小语到底是孩子心性,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和你重修旧好了。”
沈翊没接过这个话题,沉默许久,才说:“听说钟府近日在相看人家。”
钟府一共有三位小姐,钟溪语最小,钟凝霜行二,最大的在大房,如今已经嫁人了,显然这相看的只有钟凝霜。
“祖母年纪大了,开始担心我以后的去处,便大张旗鼓地张罗着替我相看,想让我尽早找个心仪之人。”钟凝霜无奈笑笑,脸上却融着浓浓暖意。
沈翊抿唇,眸色深得不见底:“那你找到了吗?是……太子?”
钟凝霜摇了摇头,目光定定地看了他许久,随即释然一笑:“大抵是找不到了,毕竟我心仪之人早有婚约在身。”
沈翊动了动唇,却没说话。
钟凝霜也不在意,转过身漫不经心地在营帐内打转,边走边说:“既然左右都不是心仪之人,不如选个权势最高能给自己带来最大助力的,不是吗?”
他们心知肚明,就像沈翊放不开长公主府的权势,她也不可能脱下锦衣华服委身于贫门寒户。
他们不可能站在原地为彼此做无谓的等待。
因为,从始至终,他们都是同一种人。
钟凝霜在数米开外站住,转过头冲沈翊嫣然一笑:“你知道的,我素来要强,什么都喜欢最好的,而非屈居人下。”
“所以你选了太子?”沈翊蹙眉,几步上前抓住她手腕,正要说什么,突然听见一道突兀的声响从附近传来。
沈翊立即松手,眸光一凛,如刀子般锐利地朝辕门扫去。
只见原本平整的帷帐此刻向里凹出一个印记。
有人?
沈翊心中微沉。
紧接着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
“这谁的马啊,怎么在营地内乱闯?!”
“啊啊啊!快来人保护夫人,它冲我们营帐来了!”
沈翊听见外头的动静无声松了口气,回过神来继续方才的话题,看着钟凝霜正色道,“有些混水不是好淌的。”
钟凝霜不以为然地笑笑:“我知道,皇后一心想让太子妃出在秦家……”
“你不知道。”沈翊打断她未尽的话语,眸色深深地望着她,良久直视这她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大皇子的正妃为谁根本不重要。”
听到他口中乍然更改的称呼,钟凝霜的心猛然一跳,顿时有种头皮发麻之感。
抬头再看他时,瞳孔轻颤。
钟凝霜秀眉拧起,沉默片刻语气艰涩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翊脸上神色未变,平静异常:“就是你想的那样。”
钟凝霜只觉得这一刻大脑嗡嗡响,巨大的信息量瞬间颠覆了她往日的认知。
她张了张嘴,半晌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为何?他明明……”
沈翊却没有多说,只道:“陛下如今正值盛年,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最终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会是谁。”
钟凝霜眸光闪烁:“可那终归是中宫所出……”
当今圣上皇嗣稀薄,其中三皇子因为其母涟妃的外族血脉,那个位置注定与他无缘,剩下便只有二皇子和尚是稚童的四皇子,二者均是瑾妃所出。
瑾妃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身后的魏家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全靠家中出了位妃子,饶是如此也只是表面风光,其父只有一个永昌伯的名头,实则手上并无太大实权,其兄倒是领了个禁军监军的职位,但在真正的权势面前依旧不值一提,除此之外,背后再无其他势力……
怎么看,太子都该是胜券在握才是。
顷刻间,钟凝霜就将众皇子的关系脉络在脑海中梳理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漏洞,这也是她当初毅然决定将筹码压在太子身上的原因。
在她看来,只要能拿下太子,这便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总之,有些事情并不想你想的这般简单,趁现在还来得及,不要再掺和进来了。”沈翊面容沉肃,语气中满是劝诫的意味。
钟凝霜清楚沈翊,他向来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既然会这般说定是知道一些内情。
钟凝霜见他笃定的模样,嘴唇嗫嚅了下,眼皮直跳。
可是,真的还来得及吗?
她伸手一把抓住沈翊的袖子,脸色发白:“阿钰,你帮帮我!”
沈翊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你做了什么?”
“我……”钟凝霜死死捏住袖中的荷包,里头硬物在她手心印出一道深痕,她颤着声音道,“我同太子交换了信物,他说……他说,他会让我取代秦绾,成为东宫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她已经半只脚踏上太子的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