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里走了一遭,钟凝霜的衣服早已湿透,贴合在身上,显出袅娜的身线,风一吹,瞬间打了个寒颤。沈翊看了眼周遭围观的人群,其中不乏男子,意识到不妥,便拿过自己脱下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失礼了。”
就在这时,船上的小厮姗姗来迟。
“落水的人在何处?”
围观的人摆摆手:“没事了,已经上来了。”
刚来的人看清钟凝霜的面容后不由疑惑:“不对,长乐郡主呢?方才不是说落水的人是长乐郡主吗?”
沈翊身形陡然一僵,抬头环视了一圈,发现不知何时人都聚到这里,心中一个咯噔,顾不上身上还滴着水,猛地掀开人群朝钟溪语落水的位置跑去。
此时的江面已是平静无波,沈翊压下心中的不安,看到坐在画舫边缘的人连忙上前追问:“长乐郡主呢?”
此人正是最初发现钟溪语落水之人。
此刻他白着一张脸呆坐在地上,身边还放着一团绳子,绳子的一头没入江面,没有丝毫动静。
听到沈翊问话,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地伸手指向江面:“沉,沉下去了。”
沈翊只觉得周身一冷,一把抓住他衣领,失态道:“你胡说什么!船上这么多人怎么会没人下去救她?!”
那人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回过魂来一把扯开他的手不耐烦道:“松开!老子他娘又不会水!还有,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来时这周围除了老子哪还有什么人,不都去看你英雄救美了吗?”
毕竟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活人溺水,那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如今被沈翊一激,整个人愈发暴躁。
说起来,能上船人的家世都不差,不说公卿之子,再不济也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此前众人的侍卫仆从都被留在了岸边,出事时根本找不到一个帮手,平日里能让这些少爷小姐亲力亲为的事都寥寥,更别提亲自下去救人了。
钟凝霜来时听到二人的争执依稀意识到什么,脸色一白:“小语她……”
“不会的……”沈翊自顾自摇了摇头,没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一头扎入水中。
出了人命,既定的折子戏被临时叫停,整艘画舫停滞在江心,进退两难。
其他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不对,开始吵着要上岸。
突然人群中分开一条道来,此前在岸边检查请柬的青年朝这个方向缓缓走来,此前恰到好处的笑意此刻早就当然无存。
就在这时,一声声歇斯底里的谩骂由远及近。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客人,你们凭什么抓我?!”
“滚开!别碰我!”
在他身后,两名小厮一左一右押着一个发丝凌乱的女子上前,用地往地上一推,上前同青年禀报。
“裕公子,人带到了。”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女子双手被缚,狼狈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抬起头,凌乱的发丝被江边的风一吹,原本清秀的面容此刻显得格外狰狞,正是耿枝枝。
这一抬头,耿枝枝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尖叫声戛然而止。
她惊恐地对上被唤作裕公子的青年看死物一般的眼神。
下一瞬,一道无甚起伏的声音响起,听着莫名有种心惊肉跳之感:“我平生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给我添麻烦的人,还有一种是吵到我耳朵的人。所以,不想现在死的话,就闭嘴,能做到吗?”
话音落下,耿枝枝将被绑的双手挡住嘴巴,顾不上满脸的眼泪疯狂点头。
她毫不怀疑,这男人是真的会杀她。
裕公子转身走到画舫边缘,脸色沉地几乎要滴水,下令道:“下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江面上,一艘不起眼的小船不远不近地坠在画舫后头,始终与其保持着一致的距离。
李襄支着腿坐在船头,目光紧紧落在画舫上。
就在这时,他看见人群突然朝画舫一侧涌去,不由眯了眯眼睛。
旁边的人敏锐地注意到他紧绷的身形,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拍了拍:“放松点。那上面都是些世家子弟,一个个都精着呢,可比我们这些粗人知道利弊,郡主身份尊贵,不会出事的。”
李襄沉下气,缓缓点了点头。
绚烂的烟花在头顶炸开,残焰在夜幕中留下一个个独一无二的图案,然后,稍纵即逝,被下一个焰火形成的图案覆盖。
然而没等李襄彻底放下心,他就看见又一群人快步朝同一个方向而去,紧接着,数道黑影下饺子般跳入水中。
他脸色一变,立即站起身:“不对,画舫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