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当着他的面都敢如此孤行己见,可想他平日里是如何轻视粟粟。
钟溪语听到声音转过头,对上钟远丘视线的瞬间顿时绷不住了。
“爹爹!”
原本还在眼眶打转的水花溢出,和脸上的雨水混杂在一起,看上去既可怜又好笑。
钟远丘扶着脑袋,整个人昏沉得厉害,上一秒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着了某些人的道,然而看到湿漉漉的钟溪语,整个人心头一凉,瞬间清醒了不少,掌心运气,借着内力将车窗关上,立刻朝她招手,心疼道:“怎么坐在窗边淋雨,快过来!”
车夫听见钟远丘开口,心下一个咯噔,借着雨幕的遮挡,全然不掩脸上的怨气。
什么镇北将军,竟将一个傻子的话当回事儿,怕不是拎不清。
不过想归想,他却不敢忤逆,正要伸手去拉缰绳,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在他眼前凌空而下,距离车身只有一指之遥。
几乎是同时,马蹄高高扬起,破开雨幕,将近在咫尺的嘶鸣声传到每个人耳中。
——马儿受惊了。
然而方才的速度太快,骤停之下,整个马车被甩出去,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半个车身就已经悬在半空。
“啊啊啊——”
车夫惊恐地瞪大眼睛,余光瞥了云雾缭绕的崖底,脑中的弦瞬间就崩了,唯一的念头只剩下活命,于是脚下意识在车辕上一蹬,整个人朝马背扑去。
但这一动作直接破坏了马车的平衡。
后头的侍卫没等坐骑停下,便囫囵翻身下马,疾奔到悬崖边时,却是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从视线中消失,目眦欲裂地咆哮道:“将军——!!”
车夫听着这声咆哮,意识回笼时,脸上已经全无血色。
完了。
眼见那几个带刀侍卫面若厉鬼,朝他走来,车夫一时间慌得找不到北,手上抓着马背的力道加重,一时失了分寸。
身下的马被抓疼,毫无征兆地撅起后蹄,直接将其掀下崖底。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瞬息远去,余下众人均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雨势太大,砸在身上都能感受到阵阵疼意,不过此刻却没人顾得上。
徐武站在崖边向下望去,入目皆是险峰峭壁,深不见底。暴雨没有眼色地使劲砸在他脸上,须臾便模糊了视线,闪电划过,却难掩他脸上的铁青。
“此处距离崖底百丈余,摔下去只怕凶多吉少……”一人道。
噼里啪啦的雨声模糊了声音,想要出声便只能靠吼,一来二去带上了几分火气。
“放屁!”徐武厉声打断,“都给我下山搜!”
“等等——”一侍卫耳朵动了动,随即毫不迟疑地趴下,耳朵贴着地面听了会儿,抬起头,“后头有马车来了!”
只见黑幕之中,一辆马车孤零零驶来。
这里的山道不足以使两辆马车并行,眼下他们停在路中,后头的人自然也只能停下。
徐武看着对方势单力薄的马车,刚燃起的一丝希望顷刻间熄灭。
就在这时,一道倨傲的声音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尔等何故挡道?速速让开,莫要耽误了我家公子的行程!”
徐武心中惊疑,隐约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突然间灵光一闪,眼眸都亮了几分,快步上前抱拳行礼:“车内坐着的可是二皇子殿下?”
“嗯?”驾车之人微微抬起雨笠,露出一双锐利的凤眸。
他眯着眼,视线穿过雨幕落在徐武脸上,偏过头对车内说,“殿下,是徐武。”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车帘。
近乎雪色的手背上覆盖着一层薄薄青筋,却并不显狰狞,反而透着股不堪一折的破碎感。
一阵咳嗽声自车厢内响起,穿过帘子淹没在暴雨中。
紧接着,一道修长的身影走出车厢。
那人长身玉立,明明已是初春,身上却仍披着厚重的青狐裘,衬得本就温润的眉眼愈发清濯出尘,偏偏手上还抱着一个暖炉,似乎畏寒到了极致。
驾车的少年见状眉心紧蹙:“你风寒还没好,出来作甚。”
话虽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半点不含糊,迅速替他撑起伞。
瓢泼暴雨落在油纸伞上,却难以隔绝四散的水汽,饶是少年握着伞柄的手朝他倾斜,男子身上狐裘仍然不可避免地被打湿。
徐武在认出二皇子身份后便顾不得其他,踏着风雨快步朝他走来,就着满地的雨水就要单膝跪下。
“殿下,求您帮帮忙!”
二皇子看了眼身侧的少年,后者心领神会,没等徐武跪下,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直接将其托起。
“咳咳。”二皇子脸上因咳嗽微微泛红,忍住喉间的痒意问道,“徐副官不必多礼,究竟出什么事了?”
“我家将军坐着的马车,坠崖了——”